天街小雨,润物如酥。
俞子洲轻轻的弹了弹举起的长剑,撒下一层柔软的水珠,望向面前那人,他站得笔直,背手斜提一杆龙胆长枪,少年英姿,傲气逼人。
“昨晚……不会影响你的战力吧?”俞子洲突然开口问道,一幅对其身体状况颇为担心的样子。
丁哲闻言,一阵脸红,本来挺拔的身姿,突然萎靡了三分,指着俞子洲恼火的骂道:“娘的!扰我军心,你真卑鄙!不过,哼哼,告诉你吧,老子现在更厉害了!”
“呵呵,那就好,不然可就没有意思了。”
“既然你这么有心情,我可不能扫兴了啊……”
说完此句,丁哲不再继续玩笑,一种淡淡的煞气从那脚边的枪尖释放开来。与刺客、剑客都不同,他是一个将军,他面对的,从来都是成千上万的人马。那种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冲天血气,让周围所有的人都为之暗暗心惊。仿佛此时,这校场已然变成了真正的沙场。
俞子洲微微凝视,手中长剑随着全身剑气的涌动缓缓抖动了起来,一种完全不输于丁哲的战意弥漫而出。
长剑一扫,俞子洲便从原地彻底消失了,而下一瞬间,一枪一剑已然相接,砸出一个淡淡的水花——‘叮’的一声,这才传入远处旁观者的耳朵。
竟是俞子洲先动手了,虽是一柄秀气长剑,却剑剑直刺对方周身要害。
再看那一丈长枪,看似笨重,却在这短兵相接之战中丝毫不弱下风,枪尖、枪身、枪柄,处处皆可为战,任那剑花朵朵,也只有一一凋零。
“哼,这也叫攻击?”丁哲冷哼一声,突然发难,一枪猛击生生将俞子洲震开了去。紧接着,只见这龙胆枪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舞动了起来,速度由疾变得更疾,舞到后来,十丈以内都再无雨滴,而十丈开外,则是一片狂风暴雨。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刃从丁哲的枪舞中飘出,白色气刃夹杂着淡淡的碧绿之色,如同一朵朵梨花般,向俞子洲飘撒而来。
俞子洲不敢大意,以剑相抵,却在一个照面之下便落得个支离破碎的下场。那气刃不但锋利刚硬,还带着弧形旋转,因此若是一次性遇到数道气刃,便如同遇到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器,一把好端端的秀丽长剑,就这么被绞了个干干净净。
“是项家的梨花乱舞!”远处有些见识的人吃惊的叫道。
梨花乱舞,乃项氏一族的成名绝技之一,沙场上的杀人凶器。此招一出,数丈之内的敌人都是难逃一劫。只是,此刻的丁哲竟能将这无比暴躁的气刃尽数引向对手,这份控制力,恐怕就算是项家直属,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得到。
俞子洲没了兵器,若是再硬挡可就太消耗体力了。当即,脚下踏起一种奇异的步法,纵是迈入百花丛中,却孑然一身,连半片花瓣都碰不到他。
“哼!这不是我道家的‘逍遥游’嘛!哼!儒家俞子洲?不过就是个卑劣小贼罢了!”一个年逾半百,修为颇深的道家先生一幅嗤之以鼻的样子,旁边几人虽说都是来自不同的国家书院,但却都为道家,来了洛阳之后便以此人马首是瞻,闻言纷纷点头,对俞子洲甚是鄙视。
“我呸!你们这群臭道士!”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这些道家学者的身后,等他们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碧绿轻纱,亭亭玉立的美貌女子,可她此时却是一脸气呼呼的模样,显然对这些道家之人十分不满。
那为首之人看到如此可爱的女子,不由尴尬的问道:“这位小姐,我们只是道家学派的弟子,并不是道士,另外,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小姐你了?”
“切,废物们,你们不就是一班没用的道士么!”虽说这位道家先生十分客气,可她却是口无遮拦,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
“你这姑娘未免太过无礼了!”
“是啊!你是何人,敢对我道家如此不敬!”
面对几个男子的质问,此女却是毫不畏惧,反而是一脸的傲慢与不屑:“我是谁你们有资格知道吗!我是来告诉你们,这是我为我的洲洲独创的‘葵阴十一步’,逍遥游?那种垃圾东西有什么用?”
……
这边的吵吵声终于也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而俞子洲也在空隙中一眼瞟了过来。
而这一眼,差点就要了他的命。若不是丁哲及时收手,并一枪挑落那些已经散出去的朵朵梨花,恐怕俞子洲此时就不是被切出几道伤口这么简单了。
“喂!你疯了?!”丁哲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不知道俞子洲究竟在搞什么鬼,突然停了下来被几道气刃同时命中,鲜血飞溅。
承此重击,俞子洲一个踉跄,单膝跪了下来,可眼光却依旧穿过这淅淅小雨,望向那远处的碧衣女孩。
而此时那女孩也看到了俞子洲,看到了他的一身鲜血。
女孩湿润着双眼,嘴唇微微张了几下。
“快赢了出来,我等你。”
俞子洲虽隔着很远,却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呵呵,天衣秘音?虽然再次确定了她的真正身份,可俞子洲依然选择了先听她的话,重新站了起来,面向丁哲。
背上伤口的血迅速的止住了,只是破了一些皮肉,筋脉在真气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况且,魑吻的宿主,历来就不怕这种小伤。
“……你又干嘛?”丁哲嘴角一抽,十分无语,对他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如此认真的奇怪行为极为的不解。
“抱歉,今日不能与你多聚一会儿了,亮绝招吧,速战速决。”
“哦?”丁哲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是扬起了嘴角,显然对这个提议十分的赞同。当即也不问缘由,猛然下蹲,疯狂的蓄力使脚下的地面都生生凹下两寸,随后腾得跃起,逆着这雨,穿上苍穹,在众人眼里迅速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在我面前用这种招式,不是自寻死路么。”俞子洲仰着头淡淡一笑,周围的雨滴迅速的在他周围凝聚,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条足足十丈有余、七尺多粗的巨龙,依偎在他的身侧,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走!”望着那宛如陨石天降而来的丁哲,俞子洲轻喝一声,踏着那龙头正面迎了上去。
明明是春雨缠绵,可丁哲的枪尖却是在空中划出了火花,冒出的青烟似是勾出了一个龙头的轮廓,目标直指迎面而来的俞子洲。
反观俞子洲,身着一袭轻纱水汽,以指画龙,那一条雨龙晶莹剔透,美妙无比,可其体内藏着的一道道隐晦的剑刃,却是凶险万分。
两者相接,至刚至强的龙胆枪一落便是到底,雨龙应声而碎,重新化为了一片春雨,其中夹杂着千百条细细的鲜红。
俞子洲比丁哲晚些落地,只是脸色苍白的很,嘴角之处再也忍不住,流下了几缕鲜血。当然,相比于那个全身喷血的丁哲,他显然是体面多了。
“这招叫什么名字?”丁哲虽然满身伤痕,可战意却是依然,眼里闪烁的尽是兴奋的光芒,若是在战场之上,他起码还可以大战上百回合。
“天问三式——破天。”俞子洲答道,眼光瞟向场外,还好,那女子还在。
“可惜了,下次有时间再战。今日输你半招,下次我可要完完全全的讨回来。”虽说两人都还有余力,可丁哲已经看出了俞子洲的心不在焉,再战也没一点意思了。
“你未免也太谦虚了,我已受了些内伤,是我输了。”
“是你太不专心,还顾着手下留情,以为我看不出么?快滚吧,别让美女等急了。”
虽说被人手下留情很伤自尊,可唯独此人,丁哲输的甘心,洒然一笑,轻佻的丢下了‘我认输’三个字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群早已看得失神的观众,和那一脸呆滞的顾老先生。
俞子洲望着挚友身影,虽是不舍,但却不得不就此别过,去见那另外一人,那令自己想要忘记的干干净净,却又偏偏魂牵梦绕的人——羌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