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俞子洲这个捣乱的,弄的这第一场十分尴尬,到了后半段基本就已经荒废掉了。明明是文人盛典,却是一副菜市场般的景象。有些本事的人都是暗暗摇头,投往龙城书院方向的眼光显得有些不满,也有些畏惧。
那第一卷白布上的‘无敌’二字依然醒目,一撇一捺都让他们为之惊叹、为之心寒。这两个字就好像在嘲笑他们历年来对龙城书院的共同牵制一样,告诉着他们,他们的行动是如此的徒劳与无力。
“第一场,结束!”不知过了多久,那领头老者终于大声地宣布道,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显得十分苦涩。眼光忍不住瞟向那罪魁祸首的龙城书院,却没想到那俞子洲早就已经背身而去了。
“无趣。”俞子洲叹道,说实话他的确很失望。
“师兄,是你太夸张了一些。”苏奇一边背着已经开始流哈喇子的黄仲则,一边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年,自己因为辈分才称俞子洲为师兄,可不知何时开始,这个明明小自己四岁之多的师兄,就真的成了师兄。
“只怪有些人太狡猾,纵使有实力,也不肯轻易展示。”
“……师兄你也是的,这么早就暴露,要知道我们书院从来没有参加过那排在第三场的武试,这么早就暴露,到时候不就要被针对了嘛!”
“呵呵,不暴露,他们就不会针对我了吗?放心吧,龙城书院可一直都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的。”
俞子洲笑着说道,脸上洋溢的自信让苏奇甚为心安,没错,这几年来,就是这种笑容,让苏奇从心底把他当做了真正可以依靠的师兄。
翌日,天气依然是好的过分。
一早,百家的书生们便朝着周天子的王宫陆续涌来,显然百家争鸣的第二场,便是在这里举行了。
就像剑客比剑一样,辩论,是文人之间最直接的战斗方式。因此,这第二场舌战,乃是百家争鸣的重中之重,精髓所在。
这‘舌战’分为两方。一方被动站于台上,只需等待便可。而另一方则立于台下,主动指定台上对手,提出论题,与之辩论。胜者可直接通过,当然若是自愿,也可以留下。
这看似对主动提出论题之人比较有利,实则不然。因为时值今日,天下大事大多已经被论过了,要提出新颖强劲的论题并不容易。而且,若是落下了一个平局,主动请战之人必然无脸继续,那也算是台上之人胜出。
所以,这台上台下,孰优孰劣,基本持平。唯一的变数就是像黄仲则、俞子洲这样的人,明明就是诸子百家眼中的公敌,却还硬是准备一站到底,就算胜了也绝对不会主动下场。
这不,还没开始,俞子洲已经独自一人站在了台上,半抬着头颅,望着那出彩的云雾,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看着他,饶是文雅之士,都想上去捶他两拳。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俞子洲已经变得跟黄仲则一样,那么的不招人待见了……
“第二场,开始!”
喊话的,依旧是昨日那个领头的老者,他看向俞子洲的目光显然不是很友善,喊完话后,朝着身边的人说了两句,便一副坐等好戏的表情。
俞子洲冷冷一笑,这些个小动作如何逃得了他的眼睛,来吧,最好是提一些有些意思的论题,否则,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果然,才开场没多久,便有人竟是提着一只鸡走了过来,对着俞子洲说道:“敢问十一先生,这只鸡有几足?”
“两足。”
“这可是鸡足?”那人指着鸡的左脚问道。
“是。”
“这可是鸡足?”那人继续指着鸡的右脚问道。
“是。”
“这可亦是鸡足?”那人分开两指,又同时指着那两只鸡足问道。
“自然是的。”
此人闻言,轻轻笑道:“十一先生,你既然回答了三次,可见这鸡显然有三足,那你之前说的两足,可不是大错特错了嘛!”
望着此人有些可笑的嘴脸,俞子洲也是淡淡一笑,右手两指轻轻往前一扫,只听到那鸡一声悲鸣,一只鸡腿已然落下。
众人哗然,纷纷为这一幕惊慌失措。
“如今这只鸡,剩下了几足?”俞子洲淡淡问道。
“一…一足。”
“地上有几足?”
“一……一足。”
“先生若不是一一而二,这么简单的算术都算不清吧?不如再让子洲给您算算您有几只手足罢?”
“不不不……不用了。”那人一脸刷白,再也不管怀中之鸡,飞也似的逃了开去。
那洛阳学会的老者见此,皱着眉头又朝着旁边人说了一句。
不一会儿,竟是又有人牵着一匹白马走了过来。俞子洲见此,心里又气又笑,只觉这洛阳学会,尽是一班酒囊饭袋之辈。
“敢问龙城书院十一先生,此白马如何?”
“好马。”
“错了,是白马,并不是马。”
“呵呵,先生可是人?”
“你这话太过失礼了!我自然是人!”
“莫非你脱了衣服,就不是人了?先生,可否告诉大家,你脱了衣服都干了些什么禽兽之事?”俞子洲的话引起了台下一大片的哄笑之声,而那牵马之人则是一脸的通红。
“哼,无礼至极!人是人,马是马,白马是白马,还请十一先生勿要把话扯远了!”
“子洲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这马要是穿了件白衣,它还是马罢了。与先生穿了衣服,还是人,是同一个道理。”
“哼,马还会穿衣?说出如此荒诞之言,我看,十一先生还是早些下台来罢。”
俞子洲望着这有些气急败坏的中年书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指间的剑气再一次狂乱的肆意了起来,爆出上百道无色透明的锋芒,朝着那白马疾驰而去。一阵令人心悸的悲嘶过后,那白马已经鲜血淋淋,一身白皮尽去,血肉完全的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可怜的马儿显然承受着可怕的痛苦,全身不停的剧烈颤抖着,撒下细密的血珠。
这剑气快到了极致,分寸也拿捏得极为精细。让那马儿除了皮囊被剥,全身肌肉筋脉一点都没有受到别的伤害。可是,放它一条性命,对于那施暴者俞子洲来说,这到底是对它的怜悯呢,还是一种更加丧乱的残忍?
场中之人望着这屁无辜的马儿,心中都有一种感觉——杀了它,可能对它来说更为的仁慈。
而当这些人怀着此念,再望向那俞子洲之时,已经是完全没有再与之辩论的兴趣与勇气了。此人明明有着极高的辩术,却总是偏向于用这种血腥的方式来论战。虽说众人明白,他再怎么暴虐,也应该不会对人下手,但却再没有一个人找上他。连那些洛阳学会事先安排的人,都是纷纷腿软,临阵退缩。
俞子洲望着那个逃跑的诡辩者,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依旧一副和颜悦色,看得周围的人无不心中发寒。
“四先生。”正当黄仲则眉头紧锁之时,只听到身旁轻轻一声,转头望去,原来是嬴少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到了自己旁边。
“恩,来啦。”这嬴少陪着欧阳东风,并没有跟书院车队同行,显然是去干了一些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或是见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人了。但黄仲则此时却对此提不起任何兴趣,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后,便再度望向俞子洲——他此时的状态已经太过头了,狂傲不是坏事,可若是融入了这么强烈的暴虐之意,可就大事不妙了。
“没想到,羌葵的事,会对他产生这么深的影响。”
“怕就怕他意识不到,自己的理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感情的左右了。”
“罢了,等去了秦国,说不定会解决他的困扰的。”
听到这句,黄仲则的注意力才些许被转移了过来,看着嬴少的眼睛,问道:“这么快就决定了?”
“不是我快,是咸阳城里的状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嬴少淡淡的说道,眼睛望向极远方,像是在思量着什么事情。半晌,才继续说道——
“羌葵,是吕不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