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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光亮

这片草地便是关睦一直待着的地方,有些偏僻,但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多少人会来到这里打扰到他。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午后,会有一个人茫然无知的闯入。

而且刚开始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

是她!

关睦记得她,勉强算是认识,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对仅有的两次见面还有印象。

连同见面时所发生的场景也一起被他想起,似乎这仅有的两次见面中,在她的身旁总有另一个人,虽然都是偶然遇到的,但是她那透露着喜悦的眼神,对他很有冲击性,绝不可能轻易忘记。

不久前的暴雨之夜,她似乎和那个人走到了一起。

那个人!本漠然的那个人!本面如死灰的那个人!某一天夜下见过的那个人!

关睦在暴雨之夜看到了他轻松的笑容,仿佛卸下了所有沉重。

……

她来这里干什么呢?

捧着一盒饭菜,似乎正准备吃。那么多地方,却要选择这里吗?是巧合,还是必然?

这片草地的寂静随着林冰霞的到来消失了,关睦有种错觉,就像自己正在被赶出这片草地。

他再也感觉不到草地原本该有的凉和静了?

“咦?怎么有人?啊……是你!”林冰霞非常惊讶,在这样一个最普通角落中却见到最不普通的人,她怎能不惊讶呢?开学已经有几个月了,关睦从来没去教室上过课,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难道一直待在这里吗?

“不好意思。”这里是公共场所,但林冰霞却有种不经过主人的允许而闯进对方“领地”的感觉,仿佛这片草地就是属于关睦的,而自己不过是个外来者。

关睦没有理睬林冰霞,面无表情,没有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在林冰霞的印象中,这是第二次见到关睦,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是直到今天才说上一句话,而且没有回应。

黑!

第一眼看见关睦的时候,她内心就是这种感触,此时依然如此,仿佛比夜还要深的黑。

没有回应的言语?

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几个月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那是她向笛影打招呼的时候。

没有任何回答,乃至于没有多看她一眼,和那时简直一模一样。

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却拥有相似的漠然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林冰霞及时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消再多看一眼就会被关睦的冰寒冻伤。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该怎么做?她的手脚怎么放都好像不合适。

该说什么?她的口中吐出任何话都不协调。

那么只能低头沉默了,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然后再悄悄离开。

她这么想着,也正打算这么做。可手脚才刚有动作,准备站起来走开,却突然被一丝细微的声响打断。

林冰霞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关睦,声音源自关睦。

“咕噜~”

轻小而细微的声音再次进入林冰霞的耳朵。

这声音!他饿了?

再看关睦一脸的严肃模样,和这种声音一点也不搭配。

林冰霞想着想着,一时没忍住,她笑了……

笑出了声音,如鸟语,似风声,清脆柔和,自然而然,由心而发。

一直在吹着的风突然停下了,连同被风带动了的树木枝叶一起停下了动作。四周静了,与之前的死寂不同,只是有着温度的宁静。

天蓝地绿,风定云凝。

时光停止流逝,空间凝于一瞬。

身前的女孩儿呀!

竟是拥有着这种毫无虚伪的笑容!

那掩住嘴,笑出声来的女孩呀!

竟是拥有着他很久没有看到过了的纯真笑容!

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上,怎么可能还存在这样的人?他不信!从小时候开始,他所生活的地方就一直只能见到虚伪丑陋的表情!因自私的欲望而违心的表情!

他不相信!

不应该存在的!是假的,一定是他看错了!

他已经见惯了那些丑陋的表情,从小耳濡目染,无论是那些出于私欲而讨好他的人也好,还是那些同是富家子弟的人也好。

他不敢相信的有看了一眼林冰霞,双眼都在颤栗,身躯都在抖动。

最后对上了她的眼睛。

明媚清澈!

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第一次!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容,她拥有着许多人都抛却了的一份东西。

身前的女孩儿像是在做一件平常的是一样,是那么自然,这是装不出来的……

还不等他的惊讶停止,又有一阵更大的惊讶漫上心口,漫上他枯寂的心口。

颤抖着的眼睛前突然多出来某样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由林冰霞握住。

那是一盒普普通通的中饭。

用一个普通的盒子装着。

非常普通。

关睦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普通的食物,身处他那种家庭中,每次吃的东西都是极端奢华的,一顿饭就可能需要普通人好几年的埋头工作才能赚回来。可是第一次有人把普通的食物递到了他的眼前,并且用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眼神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是多么的透彻呀!比碧水、比蓝天都还要透彻。

“给!”林冰霞豪未察觉到关睦心绪的强烈波动,自顾自的说着。“虽然不是什么大餐,不过总比饿着肚子要好,估计这会儿学校食堂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关睦心绪震荡。

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怎么真挚的一份表情了?

或者问究竟有没有见过一次?

在过去一直身处的那个庞大的房子中,他只能感受到空虚和冰凉,即便有些他人羡慕的目光,但他对那些奢华毫无兴趣。即便来到其他地方,所见到的依然是别人迫于他的家庭而装出来面容。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又何曾想过会见到这一份光亮?

天空中停留着的几片薄云散去了,随风而逝,同时被吹散的还有他心中的阴霾?

在他心中有一片没有生气,甚至透露着死气的荒漠,什么都没有,连光也没有,四周只有浓郁的黑暗……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自我、没有其他……

牢牢的驻扎在他的心口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可是呀……

今天,却突然射入了一束光亮。

有一个人用一个眼神直视着自己。

关睦迟疑的好久好久,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他……

接过了眼前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食物。

咀嚼……

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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