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树木聚在那一个地方,平行的光亮散射于各个方向,两相影响,形成巨大的绿茵,时不时会有微风掠过,送来凉爽,碧绿长叶颤动程度对应其强弱。颇为陡峭的斜坡处于阴影边缘,风正是来自斜坡下,未有浑浊,灰尘无几,十分清明,视线不阻,沿斜坡方向有一片开阔的视野,能够望到很远处的天空。
不失为一块避暑的好去处,了无喧哗,使人心静。
正是这样一处地方被笛影和林冰霞发现了,然后连续两次待在这里乘凉,昨日是怎样,今日如是,林冰霞昨天甚至在这里睡了大半天。
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地方,没有肤浅的奢华,满是自然气息和美丽。也是在这里留下了两人相处的痕迹,仅属于他们,某个角落留在那里的空水瓶见证了一切。许久后,是否还会再次回想起?那时候心底是否还会有所触动?记忆会是开心的吗?还是苦涩?
不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却保留仅属于他们的记忆。
或许今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但这里的一切布局都刻在脑中。
……
女孩的呼唤,男孩的沉默。
安静的地方,那里是否还有一个人待在那里等待着?
接连几声叫喊都没有人回应,除了树叶沙沙作响,再无其他声音,除了树枝前后颤荡,再无其他动静。
他……离开了?
林冰霞知道,笛影性格漠然,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该有这样的安静。
这一瞬间,心底冒出一种看不见的如液体般的事物,掩埋了胸腔的某个角落。
树干边粗壮的藤蔓伸出地底,绕着树皮,向上生长缠绕,牢牢束缚住它,勒出深痕,像一只大手用力掐住咽喉,无法喘息。
看着其模样,林冰霞知道了胸腔的液体名为——
失落!
些许粗壮树干立在身前,遮挡林冰霞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斜坡处的样子。
他……真的离开了?
和那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天,时间偷偷逃逸,她竟是忘记身后等待着的人,要一个人正常人默默留在原地等待这么长时间,是不可能的吧!
他离开也无可厚非,没有什么能责怪他的理由,无声离开果然是对的吗?
三分确定,三分怀疑,四分莫名。
林冰霞抱着这样的心态,逐渐靠近绿茵,想要去寻找一下。
或许是自己猜错了呢?或许是他不想回答呢?或许是他没有听到呢?
细瘦的腿逐渐动作,视线全部停留在一个方向,沿着记忆中的斜坡方位走去,视野中的景物缓缓变化,但她不会留心,因为注意力皆在前方。
心跳快了一分。
动作慢了一分。
短短的距离,似有着千万里之遥,走了许多步都不能拉近。
由远到近的这段时间,她也不明白怎么,总觉得很长很长……
很久很久……
而后终于伸手可触,斜坡方向的景象也清晰了不少。
模模糊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定着那里,不大也不小,就像一个木桩,很细的木桩,不因风而动。但林冰霞知道,那里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既然眼前出现这模糊的影子,就必定会有什么东西停在那里。
心中立即有了答案,
只可能有一种情况。
那三分怀疑,和那三分确定刹那被全然冲散,只剩下十分的莫名。
近似迫不及待的,她动作变快。绕过树干,把那模糊变为清晰。
果然……
如她所想……
眼球映出眼前的消瘦背影。
笛影没有离开。
视线依然停留在斜坡方向,依然是背对着她,看不到其神情。
心里看不见的液体颜色当即变化,整个显出粉红。
翠竹般细,翠竹般直,是他背影的形态,一如往常。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林冰霞却觉得,若有若无的,有着什么不易察觉的差异。
“哦,你还在这呀,谢谢你等我,没留心时间,稍微耽搁了一下,对……对不起呀……”林冰霞吐了吐舌头,粉色的舌尖露出,非常可爱,但背对着她的人影是看不见的。“对了,刚才叫你,怎么不回答?没听见吗?”
“……”
世界上的沉默是可以分很多类别的,有如关睦那透露桀骜的沉默,也有冰凉的沉默。无数种类型,毫不相同,每一种都代表一种心境,不需言语表达。那是带有温度的,有炙热也有严寒。
林冰霞第一次见笛影时,她看到的是带有淡淡寒意的,后来逐渐有了温度,直到不久前都还是拥有温度,不怎么温暖,但不会让人感到冷。
可这一瞬间,她所见到的,又变成了没有温度的了。
林冰霞离开的时间并不特别长,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了吗?浇灭了那一丝温存。
“刚才……怎么了?”
冰冷的安静。
不过是过去了这一小段时间,两人间仿佛回到了毫不相识的时候。
林冰霞并不聪明,但也不傻,即便看不出温度的差异,但空气中的细微压抑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又走了几步,两人间距变近。
笛影没有驱赶,也没有呼唤。
漠然!
无论何时,这才是他所想的吗?
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但又是什么被拉远了?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他视线未曾移动,瞳孔中是远处蔚蓝天空,背对一切,忽视一切,不在意相距不到一米的林冰霞的注视。
紧紧看着他的侧脸,看见的是不变的脸颊和不变的表情,感受到的是不变的漠然和不变的冰凉。
再没了开口的打算,也找不出话语来说。
明明是在看着他,可他的样子竟模糊了一些,连同视野中的一切一起模糊,似有什么把眼珠挡住了。
轻轻眨眼,脖子转过,没继续看着他。
毫无察觉的,她不经意,望向其他地方,或许是巧合吧!视线移至斜坡下,不偏不倚,正好瞥见了一个小小的物件。
她认识,也熟悉,因为不久前,还曾握在自己手中。
一个剩下小半水的瓶子!
脑中瞬间思绪万千,种种想法生起。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曾将其丢在他的身边,那个地方,不可能自然滚落斜坡。
只剩一种解释,他不愿相信的解释,
是人为的……
是有人将自己的水瓶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