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关睦凝视蓝天,淡淡说着。他不知道陈早琳在隐瞒什么,但那与自己无关,不想说就不说,那是她的秘密,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陈早琳双手一摊,安详的躺下。她早已习惯关睦的性格,没有生气,反而轻轻一笑。“我只是发现一个有趣的人,他……”
“没必要告诉我。”在她还没说完后半句话的时候,关睦出言打断。他不想知道这些与己无关的事,知道与不知道没有区别,又何必浪费时间倾听?同龄人都拥有的好奇在他身上不能体现出半分,更何况他听出了陈早琳声音中的淡淡愉悦,这种东西让他下意识的觉得厌烦。
“那好,我不说了。”陈早琳的声音还是柔和的,尽管关睦语中满是排斥,但她却非常理解,不去强迫他听下去。
开学以来,关睦很少去往教室,那里太喧闹了,不适合自己,他只适合出现在阴暗的安静角落,就像这片绿茵,远离嘈杂,远离纷争,非常宁静,非常舒适,不会有任何人出现打扰,他可以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一切。
而陈早琳会偶尔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关睦的缘故。
她不厌烦人群,也不讨厌喧哗,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很容易与其他人相处,本可待在教室里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玩闹。
但却因为顾及关睦而来到了这里,她能够明白他的一切感触,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冰凉和痛处,毕竟是她见证了他从小到大的一切变化。
很小的时候,两人就相互认识了,那时关睦的眼眸还不是这个模样,表情也与今时不同,很多时候,会出现无忧无虑的笑容。两人在一起玩闹、欢笑,在那个年纪,没有猜疑、没有嫉怨、没有顾虑,有的只是单纯的开心欢笑。只要一有空,他们便会跑到一起玩闹,关系非常要好,好似亲兄妹一般。
可是某一天,发生了某个变故。
她待在往日一直一起玩闹的地方等他,可等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发现他到来。尽管那时年纪很小,她却知道关睦不会忘记约定。
那么又是因为什么让他不能来这里呢?
陈早琳很好奇,同时又有些淡淡的害怕。
又等了一段时间,孤零零的她谁也没有等来,这时她才敢确定关睦不会来了。可她没有回家,也没有留在那里继续等待,她决定去他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的家相距不远,她也曾从关睦口中听说过他家在什么地方。小小年纪,没有大人那么多顾虑,也不会害怕什么,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以往玩闹之后关睦离开的方向,暗自下定决心。
风阵阵拂过,打在脸上,触在心间,不知是否会觉得它很冷很凉,那时的场景像烙铁一般,在她的记忆中刻画出深深的、不能淡去的痕迹。
天空一片火红颜色,将那蔚蓝压下,大好的晴天,本该是个开心的日子,本该留下愉悦的回忆,两人本可以高兴的玩闹一番后留下快乐的记忆。
可突然间,什么都变了,人也好,记忆也好。
昨天下午约定好了一起去玩的事,再也不可能出现。
昨日阳光下展露笑容的他们是否知道,那是最后一次仅她们两人在一起的玩乐?
昨日平地上欢快奔走的他们是否明白?那是再也不可能重复的事!再也不会到来!
如果她们知道的话,会不会紧紧抓住昨天,耗尽最后一秒?
那是女孩儿最后一次见到男孩儿的笑容,也是最后一次与他毫无顾虑、毫无包袱的对话,今后再也不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
也是在那之后,男孩儿在女孩儿心中的模样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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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二十分钟后,陈早琳来到了他家门前方。
眼前只见一栋高大的建筑,非常豪华,非常巨大,白色的墙面仿似白云积聚,广阔的草地铺满所有角落,许多地方生长着她不知道名字的植物花丛,各种设施应有尽有。
对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哪怕穷尽一生来努力也不能触及一角的奢华。
但陈早琳没有太多惊讶,自己居住的地方与此相比,虽风格迥异,不过豪华与高大相同。
居住在这大得过分房子中,除了孤单,她感觉不到其他东西,所以才那么珍惜关睦这个玩伴。
站在门外,她没有走过去。
幼嫩的瞳孔中央映出的不是这豪华的建筑,视线穿过偌大的缝隙进入其中。
她看见了关睦!
不!那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关睦吗?
泪珠毫不掩饰的布满他的小脸,把过往所有笑容淹没,在大人眼中非常可爱的脸颊早已被泪水弄花。两只小手无助伸出,在身前搅动,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又什么都没抓住。身体被两个身穿黑衣的人牢牢抓住,小小身躯无力挣脱。
隔得很远,她听不清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嘴巴一张一合。
是在呼唤什么的吧!
是在哭喊的吧!
无助与痛苦布满他的整个胸腔,即便是相隔了很远,她依然能够感受到。
那可怜的身躯,那落寞的背影……
仿佛成为永恒,摧毁了他全部的欢乐。
从此只有悲和痛!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变了,她再也看不到他露出笑容,他的表情再也没有一刻放松。
何其的孤单,何其的落寞。
亲眼见证了这样的时刻,陈早琳怎么能释怀?所以她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陪伴他,想要帮他分担。那厄运要是降临在她身上,她自认无法承受,但他却一直承担至今,心中一定比任何人都能感觉到煎熬。
单单只是待在他身旁这件事,她都甚至能感觉到心痛。
怎能不心痛!?
那一瞬间的崩溃怕是谁也无法承受,也无人敢承受。
可怜的人啊!
可悲的人啊!
今后的生活,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远离欢乐,痛苦也从那一刻开始缠绕他,永远不会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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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打算去教室吗?”陈早琳轻声询问,没有催促之意。面对可怜之人,她除了像刚才那样待在她身边陪伴他,已想不出任何方法帮助他。
这并不是爱情,也永远不可能向爱情发展。但却是和爱情一类的东西,是一种感觉,同样说不清、言不明,同样不可捕捉、不可言明。
“那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关睦姿势不变,躺在地上,后背感受着地底的冰凉,也许这冰凉更能映衬他的心绪。
“世界上是不会有任何地方能属于任何人的。”陈早琳看向蓝天,眸子中有种奇怪的光芒,一闪而过。
凉风拂过,树影婆娑,绿草起舞,黑发摇摆。
心绪不变,地底的冷也不变。
不知是心更凉,还是地底更凉?
“或许吧!谁能知道呢?反正人群的嘈杂,我是不会再一次接触了。”关睦言语冰凉,和冷风一样冰凉,带走体内仅存的温度。
“呵呵……”陈早琳轻声笑起,表情轻快。“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和你拥有同样冰凉的人。”
“也许我也认识呢?”关睦脑中浮现某一个瘦高、落寞的人影,唇边划出莫名的痕迹。
“你们见过?”陈早琳有些惊讶,她知道关睦几乎没有去过教室,而那个人又几乎没有离开过教室,不应该有过交集。
“偶尔……”关睦脑中身影更加清晰,眼底冷意更重。“某个冰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