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静谧的D区大楼，其中却不协调的包含着一个嘈杂的空间。
灼热日光带来的炎热皆被这静谧若有若无的稀释，几十个人一齐待在这里，都不觉得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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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内。
老师转悠几圈后，似是累了，找来一张椅子，选了一个抬起头就可以看见整个实验室情况的地方坐下。
一节课慢慢过去，时间缓缓流逝。
终于，实验室最后一处安静也被打破。
“对了……我……问你个事儿……”
不低不高的言语盖过所有声音，进入笛影耳朵。
言语断断续续，似是积累了所有勇气才说出。几个星期的沉默皆是为了此刻的声音，一说出来就是这般清晰，这般不可忽视。
笛影拿起一个试管，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止，但视线注视双手的同时，若有若无的瞥向身旁。
“嗯……那个……”下一句话到嘴边，又变得迟疑。喉咙就像一面墙，独挡了全部的言语。她突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想说什么？
是什么呢？
心里模模糊糊有一些言语，但她看不清、抓不住、言不出……
这么多天的沉默，这么多天一直不敢说出，这么多天被莫名情绪影响的，究竟是什么？
她竟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
好不容易打破沉默，心中压抑久了的言语，或者说感觉，却不知是什么。
……
实验室的窗户大开，一阵风拂过，正好吹到她的手背，似冷非冷，似热非热，闯入胸腔，心中一个激灵。
话已开头，断不可能停止，尽管笛影没有如她看着他一样，但那漠然表情上泛起了只有她才能察觉到的细微表情。
期待……
“午间，怎么不见你去吃饭？”
穿过窗户打在手背的风更迅急了，像是有实物在推着手背。
言语没有经过思考，脑中一味想着把话接下去，把话接下去，把即将显露的空白填补。口中竟不受控制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她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话已说出，不可能收回，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呢？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呢？
世上言语千千万万，有无数句子可以用来弥补此时的空白，但唯独选择了这一句。
是表达同学之间的关心？
还是其他？
受着心底模糊的想法驱使吗？
这近乎下意识的言语！
曾经似乎……也说过一遍！？所以才能这么顺嘴。
没有断断续续，近乎斩钉截铁，像是在问话，又像是肯定的声音。
笛影一直漠然面对一切，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但在这一刻，握住试管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空洞表情中闪过一丝不一样的神色。
连他自己没有都注意到，但身旁的那个女孩却注意到了，只是不明白代表什么意思，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读懂过他的任何表情。
林冰霞说出后才觉不对，空着的左手立即轻轻捂住嘴巴，不再言语。怎么了？怎么说这句话？
笛影没有回答，也不知是没准备回答，还是张不开嘴回答。两只手都没停下，一只手握着试管，另一只手拿着滴管，轻捏，滴入一种透明的液体，像是被放大的泪水，剔透的液滴落入透明的试管中，与原先放入的液体碰撞，击起水花，不高不低，刚好模糊了他的眼神。
滴答……
轻小的声音在偌大的嘈杂空间内微不可闻，只在两个人的耳中响起，心像是被触动，竟无数次回荡滴答滴答的回声……
他的动作看似很流畅，但林冰霞却觉得有一些不自然。
不过要比林冰霞直接僵住要好。
好不容易打破的沉默，又一次被安静覆盖，两人再次恢复到之前。
沉默、安静、无声……
两人间又变得微妙，隐隐有一丝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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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不可能靠一个人就完成，必须两个人合作，而他们一人僵住，一人动作，保持相同的沉默，这样是不可能继续实验的。
有些言语和动作不可避免。
窗户依然敞开，却已没有风会打在她的手背上，可手背上还停留着那种特殊的感触。
转眼已只剩下十五分钟就会下课，他们的实验还没进行一半，反观身边其他人，速度要超出许多，甚至有人已经在收尾。
真的要来不及了。
时间有限。
不能沉默了。
像是在挣扎，两人嘴都张开了细细的缝隙，像是在犹豫，两人靠得很近。
最终沉默再次破裂。
但意料不到的是，打破沉默的是笛影。
终于不再漠然了吗？
瞳孔还是空洞的吗？
手臂还是冰凉的吗？
“拿一下石棉网。”
像是命令，声音却非常轻。目的只是代表要继续实验，但终于不是微妙的安静了。
“……好。”林冰霞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
她怎能想象漠然的他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她怎能相信从不喜说话的他会率先打破沉寂。
她也是知道想继续实验就必须交流说话的，但没想到会是笛影先开口，只需要再迟一秒钟，一瞬间，她就会开口，心里纠结很久，早已做好开口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被抢先。
从这一刻开始，有一些东西不知不觉的改变了，也许在以前就已改变，只是这一刻才清晰。
虽然她依然不能明白他的表情，或是神色。但她却赢得了他的一丝淡淡变化。
突然，
林冰霞更意料不到的，
笛影再次开口说话。
“没胃口！”
她知道这是在回答之前的问话。距她说出那句话时只过去几分钟，只是无意识的问出，几乎要泯灭于这一小段时间里，她从未想过笛影会回答，结果总是意料之外的。
心里非常慌乱。
不只林冰霞，就连面无表情的笛影心中也有了一缕慌乱。
他很疑惑，尘封已久的心绪本该继续沉寂下去，这涟漪从何而来。他惊奇的发现，空洞眸子中的灰色世界竟多出一条裂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会出现？
许多年前，伤痕累累的心，就已然被他埋起来，长时间以来，接出了一层厚厚的外壳，既能保护它，也遮挡了它，把它封闭起来，不再有多余的跳动。
也许世上有些东西，无法避免。
就像这一层外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酥软，将要破碎。
鲜红的心终究还是要暴露出来，终有一天会突破桎梏。
只余一声“咔嚓……”
只剩一堆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