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笛影把陈早琳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便到抽屉里翻找药水。
她小腿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那是因为自己才出现的伤,笛影怎能无动于衷?手脚的动作显得异常慌乱,握住药瓶的手抖动得那样厉害。
相比于笛影慌乱,陈早琳却是乐在心里,如果把这看成交易的话,她宁愿伤的体无完肤,她已看出了笛影慌乱中包含着的关切和担忧,原本裂开的心瞬间愈合,而且感觉到那样的温暖。
她感觉小腿上深深的伤口一点也不痛了。一开始来不及体会它带来的痛便要奔向前方,现在却没心思思考它的痛,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体会。
“对不起,对不起……”笛影不断道歉,手中则在扭动药瓶盖,棉签浸入药水中,然后立即处理陈早琳小腿上的伤口。
不经意间,指尖触及到她的脚掌,暖暖的温度像是传入她的心口,暖暖的心包含着无数的话,最终只化作三个字。“没关系!”
时间流逝,笛影觉得像是过去了很久,而陈早琳却觉得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脚上深深的伤口被处理完毕,纱布柔柔的包裹住了她的小腿。
是那样深的伤口,曾经的她是那样的害怕疼痛,可在这一段时间中,她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刚才你不该挡在我前面的。”笛影说到。
“我不后悔,你不用内疚,其实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笛影打断,他口中吐出三个字,堵住她想要说的一切。
“对不起!”
……
“是这样吗?”陈早琳自嘲的笑了笑,或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吧,或许他的行为只是因为内疚吧。“我明白了。”
“害你受伤,我很抱歉,但是……”笛影有些难以开口,自己是什么人,陈早琳又是什么人,二者身份差距远非一星半点,笛影又有什么资格说下去呢?
“那我们算是朋友吗?”
笛影沉默了一会儿,该怎么说呢?说“不”吗?笛影真的能够狠下心说出“不”这个字吗?还是该点头呢?那就是在给她希望,最后希望破灭的时候,她或许会更加悲痛。
“是……”笛影终究没忍心说出“不”字,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也许会让他措手不及,也许会让他悲痛欲绝,但此刻就是无法说出“不”字。
“好……”陈早琳眼角突然滑落一滴泪水,不知是苦是甜。
“我去收拾一下阳台。”方才发生争执,阳台上变成乱糟糟一片,的确需要收拾一番,但真的急于要在现在去收拾吗?恐怕无法面对,想要逃避才是真实吧。甚至于看着她,笛影都会感觉无所适从。除了离她远一些,笛影不知该干些什么。
笛影转身离开房间,陈早琳眼角再次滴落一丝泪水,这种渐远的背影,她不止一次见到过。川流不息的人海中、D区空旷的长廊……在她脑海中,他的背影几乎要遮挡他的面目,每次都会感觉到两人间如此遥远,每次见到心中都会涌现同样的心酸。
笛影再次到达阳台前的房间时,一切都已经变了,林冰霞已经不见,只剩下关睦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指间夹着的烟不知何处寻来,口吐烟圈的样子显得格外落寞,怅有所思。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深邃的瞳孔盯着同样深邃的黑夜,飘逸的短发散在空中,被寒风尽数穿过。
“你还在这里呀?!”笛影说到。
“是啊!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呢?”关睦反问自己。发生这样的事,他却依旧留在这里,若是在从前,他恐怕早已带着怒意离开了,没有人愿意待在让他怒意横生的地方,是什么说服他继续留在这里呢?还是说他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呢?是她那一句“让开!”让他所有怒气消散一空了吗?
方才所发生之事所留下的残骸还存在,四处散落的物品,破碎的玻璃,淡淡的鲜红,除却人已不在,一切像是还停留在先前的一刻。
“你真的很奇怪。”关睦说到。
奇怪?奇怪吗?是指自己甘愿受辱也不愿还手吗?他不知道,只不过记得爷爷的嘱托罢了。“你若是经历了我的生活或许也会变成这样。”
“知道吗?我如果是你就不会留在这里继续说废话。”关睦说到。夹在指间的香烟被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烟圈。
关睦言中暗藏的深意被他捕捉到,环顾房间一遍,他发现少了什么。“她去哪儿了?”
“自己去找吧!”关睦看着房门,仿佛是再一次看到了她离开的那一刻,还有那一丝晶莹。
离开了?为什么要离开?她不是说过要一直等着他吗?怎么可以离开?
盯着房门,他的眼眸瞥见了一丝晶莹,还有那一丝心碎。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给陈早琳包扎伤口吗?所以就才延伸出心痛?不过他却不知道她差的那半步,那半步挡住她本该看到的一切。
不经意间,有些芥蒂产生了。或许所有巨大的分歧都是源于一些很小的误差,当无数细小误差产生的芥蒂汇聚到一起时,一切已无可挽回。
他本该平静的心中竟也有了一丝慌乱,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把她找回来!
向前迈动的脚步也变得紊乱,就像自己的心一样,一时没注意脚下散落的物品。匆忙一脚迈出,却被散落的物品绊住脚。
接下来的情节顺理成章,笛影重重的摔倒,碎裂的玻璃扎破他手臂上的皮肉,就像先前的一幕再次上演——女孩儿摔倒,受伤,然后又快速站起来。
笛影也做了同样的选择,不顾伤口处血液的流淌,挣扎着爬起来,然后继续向门外跑去。
他身后的关睦淡淡的看着这一幕,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对手出丑本该高兴,可他眼神中透露的却是羡慕,笛影可以为了去寻找她而摔倒,而出丑,自己却连追出去的资格也没有,有什么资格高兴?
笛影挣扎着爬起的动作那样的落魄,手臂上的伤口是那样深,碎裂的玻璃还在伤口上倒插,可他却没心思理会,眼睛不知不觉也变得模糊,像是有什么挡着。
咣咣……
肩膀又撞到门上,身体侧转,但他的头却没有随之移动,始终面向着前方,脚步的移动也没有停止片刻。很快就跑下了楼,然后冲出正门,黑色的外套瞬间融入了夜色中。虽不知道她在哪里,但他的脚步绝不会停止迈动,有几分盲目,有几分紊乱,但更多的是急切。在这样的黑夜中,她能去哪里呢?呼啸着的寒风是那样的刺骨,此刻是否又在侵袭着她瘦弱的身躯?
阳台,关睦目光跟着他移动,就像不久前盯着另一道人影远去,然后被夜色包裹,他再也看不清。那两个人真是注定的一对啊!他追逐的方向和她离开的方向是那样的一致,继续下去,他会找到她的吧!他们又会回到那种状态,哪会有自己插足的余地?
指间的香烟被他一口吸完,浓烟一口吞入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