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姝随小二走进二楼的厢房,点了几道这儿的招牌菜:在天愿作比翼鸟、燕草如碧丝、瑞雪火山、漠漠水田飞白鹭,还点了些许点心: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玫瑰酥、如意糕,外加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事实上,瑾姝听小二报菜名时,完全不知道该点些什么,只是挑了几个名字好听点儿的点。
待菜上桌时,瑾姝才知道这些个菜名儿有多么的形象。
“在天愿作比翼鸟”其实是烧烤乳鸽,“燕草如碧丝”就是炒三丝(海苔芽丝+青椒丝+香菇丝),“漠漠水田飞白鹭”是小白鱼苋菜羹,而“瑞雪火山”不过是凉拌西红柿上面再撒些白糖。
瑾姝不禁对这家酒楼的厨师和为这些菜肴取名的人肃然起敬,不愧为白帝城的一流酒楼啊!起个菜名儿都这么高大上。
她夹一箸小白鱼,入嘴即化, 甜而不腥;再夹一点炒三丝,青椒的甜香菇的嫩海苔的脆,分明是三样再普通不过的食物,混在一起炒,竟能将每样食物的特色凸显,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一杯女儿红下肚,叫瑾姝这个平日里对食物没多大兴趣的人,都不得不为之折服。
“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呢?”瑾姝眉眼弯弯,自言自语道。
早春的太阳透过五光十色的流苏照在瑾姝精致的脸庞,如梦如幻。
窗外,风儿拂过柳条儿,并不停留,继续往前走,穿过流苏,抚摸着瑾姝微醺的脸颊。
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那朵朵簇拥着的花骨朵充满希望,充满活力,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瑾姝吃完饭后,在街上闲逛,前方围着一波人,不知道在干啥。
她正好也闲来无事,索性加快脚步凑上前去。
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稍前一点的地上,躺着一位老者,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细看脖子上还有一些黑黑的斑点,瑾姝在书上看过,那是尸斑。
而那位少女身上赫然横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卖身葬父”,字迹娟秀。看她身子微微颤抖,约莫是跪了不少时辰了。
瑾姝见周围的人只是看着那位少女指指点点,并没有人肯伸出援手,觉得很奇怪。
“帝都的人按理说并不缺钱,而且,明显这位少女看起来挺听话的,即使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看那一手好字,想必长得也是不差的。”
瑾姝好奇之下,问身旁一位大爷 :“这位大爷,请问怎么没人肯帮帮这位姑娘呢?”
大爷很热情,看了看瑾姝,说:“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瑾姝点头。
“姑娘有所不知,这个人是个骗子!”
瑾姝愕然,这……这怎么可能呢?
大爷看瑾姝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摇头叹气,“之前,有很多侠义之士想英雄救美来着,给了她些许银子,嘿,你猜怎么着? ” 瑾姝配合地问道:“怎么着?”
“哪知过了一段时间,她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干这勾当!”
老大爷说得义愤填膺,瑾姝心思却飘出老远,想到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有些人诈骗行乞,甚至打着行乞的幌子,公然向人索取钱财。
想到那个远离自己的世界,瑾姝一时有些难过,自己虽然自小无父无母,但她有一帮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鼓励,给她支持的朋友,不知道当年她们发现自己不见了,该有多着急,多伤心?而且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年了,她们还会记得她吗?
这十年来,瑾姝忙着练武,倒是少有想起她们,只是偶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压得她想哭。
还好她有大师兄,有师父,陪着她,逗她笑,让她开心……
老大爷还在那絮絮叨叨,气愤得不行,瑾姝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惆怅:“才刚出来,就有些想念师父了,要是被那老顽童知道了,指不定有多得意呢!”
她抬脚刚要走,转身之际,看见那女孩抬头正看着她,瑾姝一愣,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女孩那双含着水光浸着月色的眼睛正祈求般地看着她,四周的人仍在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却置若罔闻,只寂寂跪在那。
她的心被刺了一下,折返,柔声对女孩说:“你需要多少银子?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子出来骗人了,你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呀。”
瑾姝说完,周围先是一片哗然,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那女孩对她感激一笑,却是抿唇不语。
瑾姝上前把她拉起来,带她离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身后的老大爷还在那苦口婆心地冲她喊:“姑娘,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呀……”
走了几步,那位女孩却停下不愿再走了。
“姑娘,对不起,我并非有意欺骗你们,而是家中有个弟弟,自小身体不好,每月给他买药需要花费很多银子;那躺在地上的真的是我爹爹,前几次的确是装的,但这次……”
她强忍着哽咽道:“爹爹本来年纪大了,前两日出去喝酒,回来时天黑不小心摔了,不过一天就……”
她神情看起来仍是恬静,假装不经意转身,偷偷抹眼泪,小小的身子好似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瑾姝默然,她对亲情算是比较寡淡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她看来,自己一直都是个孤儿,渴望亲情却触摸不到,不过她还有师父和大师兄,给了她比亲人更亲的感情。
瑾姝柔声安慰她:“别太伤心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们先把你爹给安葬好,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顾瑾姝,若你不嫌弃,我们以后便以姐妹相称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方锦绣,今年十八。”简洁的语气。
“真的吗?我也今年满十八哎!我的生日是在中秋节那天,你呢?”瑾姝兴奋地问道。
方锦绣显然很吃惊:“我也是。”
“真的,太巧了!我是子时生的,你呢?”
“我比你晚一个时辰。”
“哎呀,我们俩真是太有缘了!这样吧,我认你当妹妹,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瑾姝信誓旦旦地说着,还不忘比比拳头。
“顾姐姐”,锦绣动容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以后姐姐若有差遣,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锦绣定当万死不辞。”
分明是个端端庄庄的人儿,却说出了几分豪情壮志,颇有几分壮士扼腕的感觉。
瑾姝哭笑不得,“哪里用得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今日在此结识,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名字里又都有“jin”,这绝对是缘分呐!”
锦绣浅浅一笑,“能遇见姐姐是锦绣的福分,姐姐,谢谢你。”
瑾姝拉着她的手,调皮笑道:“妹妹,跟我客气什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瑾姝下山时,师父硬塞给她一袋银子,她把锦袋打开来看,用手掂了掂,估计有一百两左右,这钱够她在找到生计之前生活好长一段时间了。
她花了五两银子葬了锦绣爹,又花了二两银子请了个道士给他超度 。
忙完这些,就到了申时(相当于现代下午四点钟左右),瑾姝跟着锦绣穿过狭窄昏暗的小巷,走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见到亮光。
要是晚上一个人在这地方行走,指不定有多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