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你心里。”浑身缠满绷带的身影注视着陈凉，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是陈凉，你也是，他们都是。”
陈凉保持了沉默，他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望着四周无数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庞，他有些失落的说道：“这么说，我也只是一段记忆了，恐怕我现在已经死去了吧。” “死，或者没死，又有什么意义？”不远处的血色身影突然说话，声音尖锐刺耳：“生，或者是死，都只是一段记忆而已。”
“不，还有其他东西。”陈凉抬起头，对着血色身影笑了笑，他的情绪几乎很快就得到了调整，就好像没有陷入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我的意识，并不与你们一致，这就是证明。”
“没有意义。”绷带身影开口了，他身上墨水一样的黑暗越来越浓重，陈凉注意到其他人影看到他后忌惮与畏惧的情绪：“就像我说的，我们都是你，你也是我们，这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以谁的意识为主体呢？”陈凉嗤笑一声，直接提出了关键。
“有区别么。”绷带身影已经完全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其他颜色，但他仍然说着：“我问你，你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陈凉听到这一问，微微一愣，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复仇？野望？欲望？”完全黑色的身影继续说道：“这与我们又有何不同？在这里，不被物质干扰之地，将是我们融合的关键。”
“融合？”陈凉若有所思，他突然说道：“你们不只是一段记忆吧，或许其中有其他什么东西。”
“我们是等待复生的死者。”黑色身影依旧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但是物质的干扰使我们永远无法复生，所以我们选择了成为你，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挑选的。”
“所以这里不受物质的干涉？”陈凉看着周围，一个曲线的空腔，他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些东西了，但他并不纠结于此，而是淡淡的自嘲：“我也是一样，你说的对，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同，这一切也都是我自找的。”
“如果当年没有去管那一丝银光，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如果当时没有造出那个机器，那么没有力量的我也许也不会为全家引来杀身之祸，就算现在，如果我不答应这个记忆灌输的实验，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论后悔不后悔，都是如此。” “那么你后悔吗？”黑色身影似是好奇的问道。
“后悔？不，不论你指的是哪一个，我都不会后悔，就如你说过，我们都是一类人。”陈凉毫不犹豫的说道，眼睛直视着对方已经看不到的脸庞：“只有懦弱的废物才会被动的改变，然后后悔，我选择了所有的一切，便绝不会后悔。”
“所以呢？”这回问出这句话的不只是黑色身影一个，而是数十个身影一起询问，带着明显的期待感觉，无数特色各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或沙哑，或尖锐，或温和，或优雅，这些声音重叠在一起，不但没有互相影响，反而完美的融合，在空间中激起一阵阵回音。
“所以。”陈凉扫视着这无声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庞，脸上渐渐露出疯狂的笑容：“我将会主动的改变，直到完成这一切的目标与野望，那么，你们是否同意呢？！”
“附议！”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所有身影异口同声的说出声，这些声音形成一道激荡的声浪，在空间中来回回荡，似是整个空间都在嘶吼。
同时，黑色的绷带身影直直走向陈凉的方向，渐渐与陈凉靠近，而陈凉不仅没有丝毫恐惧和抗拒，反而直接迎着走上前。
在无数相同脸庞的注视下，陈凉与黑色身影迎面撞上，直接重合融为一体，就好像是两个幻影一般。
接着，血色身影和蓝色身影也动了，直直和陈凉走到重合的地步，然后虚幻一样的融合。
无数身影同时动了，他们向着陈凉的中央位置走去，空间一步步缩小，直到根本容纳不下他们的身体，但他们不管不顾，犹如投影一般，互相穿过身体，重重叠叠的走向陈凉的位置。
无数融合在这时发生，当一切平静下来，已经只剩下陈凉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空间中，他的形象已经大变，浑身上下溢出无数各异的光色，其中黑色占据的一大半，血色和蓝色稍逊，其他各种颜色却是挤在其他位置。
他慢慢抬起头来，头发一半黑色，一半雪白，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那是疯狂与理智并存的笑容，是抉择后明悟的笑容，也是原本陈凉真正死亡所代表的狞笑。
而他，将是一个新的陈凉，一个全新的人生，一个必将改变一切的伟大生命！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走向空腔发出微微光芒的墙壁，以毅然决然的姿态直接撞了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噗嗤”
一声脆响，陈凉感到有种穿透薄膜的感觉，他直接透过墙壁，重新回到了无尽黑暗的世界。
外面，当大屏幕的机器无情的宣布陈凉的死亡，代表这个实验彻底失败，还损失了一个可以成为执行机关王牌的原力者，这是一个惨重的代价，即使以苏主管的地位，脸色也是极为阴沉。
实际上这个实验的目的还有让陈凉建立起对海鸥忠诚的意思，这才是关键，毕竟所有被提取的记忆，都是来自于以前最优秀强大的海鸥战士，其中最差的，也要有现在特等仲裁者的实力，不然根本没有资格留下自己的记忆。
但现在失败了，而且以他们没有意料到的方式直接脑死亡，这让所有人都在一时间没能缓过劲来。
良久，苏主管终于开口，他没有追究谁的责任，这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用沉痛的语气说道：“执行部一等执行官陈凉，执行公务时，不幸牺牲，他的名字，将被传到海鸥总部，记入资料库中，作为存在的痕迹，而……”
他的声音穿插在刺耳的警告声中，大厅中红光一闪一闪，照耀所有人的脸庞也是一闪一闪，充满鲜艳的红色，带着种末日一样的气氛。
“我死了吗？”忽然，一个包含着戏谑成分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打断了苏主管的话，或者说，这个声音不只是在耳边响起，而是在所有人心中响起。
所有人俱是一愣，透明的棺材状培养仓中，陈凉猛的睁开眼睛，同时一半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雪白色，本来血红色的大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变化，所有数据，包括大脑活动和心脏跳动的指标，迅速的恢复着正常，甚至红色的消退都无法跟上数据变化的速度，唯有警告声立刻消失了。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了，所有人都惊骇的看向培养仓，或者说，看向培养仓中被判定死亡的那个人。
“嘭”
一声巨响，培养仓的盖板瞬间遭到强力的打击，粉碎成一堆渣滓，里面的液体飞溅而出，陈凉本人瞬移一般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现在苏主管的身边。
他嘴巴贴着苏主管的耳朵，轻声说道：“我，可没有死。”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他又一次消失，这和他原来的移动方式完全不同，却和“魔术师”乔君和尸体兄弟的移动方式有些相像，都是快到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毫不引起空气的阻力。
这次他出现在自己执行官制服前，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主持这个记忆灌输的负责人，一个一脸严肃的白大褂直接说道：“等等，我们不能确定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或许有其他暗伤，你需要细致的检查……呃……”
他的话说到一半，穿上衣服的陈凉已经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并没有特别用力，只是这么随意掐着，却也让那个白大褂脸上通红一片，青筋都显露出来。
“我说，我没有事，我很好，你，可明白？”陈凉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白大褂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其他人看着这一切，都有些不知所措，都看向这里的真正负责人苏主管。
然而苏主管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并不表态，其他人一时间也不敢多话，只好就这么看着。
白大褂憋红着脸，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的点头，表示同意。
陈凉轻笑一声，松开了手，他立刻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大声的咳嗽着。
“我想，记忆灌输应该是成功了吧。”陈凉忽然看向苏主管，直接问道。
“唔，我想，这应该问你自己了。”苏主管微笑答道，对这些发生的情况视而不见，只是说道：“不过我看是成功了，那么你的训练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执行你的义务了，为海鸥完成任务。”
“当然。”陈凉随意答道，眼睛看向窗外，同时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