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并没有午间的刺眼,照耀在人脸上显得格外的柔和,被钢铁焊接的防盗网切割的细密光斑洒在陈凉的脸上。
他往日阴郁颓废的脸色竟显得意外的阳光,细细看去,作为一名年龄不大的青年,陈凉的脸庞虽算不上多么英俊,却也有些阳光帅气的感觉,只是平日里阴沉的形象破坏了这一切。
不过再看他周围的环境,这种阳光帅气恐怕又要打个折扣了。
凌乱狭小的房间,乱丢的脏衣服和废弃纸张,灰黄的墙面与壁纸,甚至可以看到床边的纸篓侧翻在一边,其中的垃圾倾倒了出来,在地上堆积出一个小山。
显然,这个房间疏于打理,它的主人称得上不修边幅。
不过这些影响不到陈凉深沉的休眠,他依旧沉沉的睡着,直到身边的小巧电子钟表再一次响起。
轻柔并不刺耳的声音在前几次响起时没能起的应有的作用,而现在它终于提醒到了某人这并不是个适宜的睡眠时间。
陈凉醒了,缓缓睁开眼睛,被阳光刺激的眯了一下,随即抬起一只手遮住眼前的光亮,他另一只手条件反射般的反手按在电子闹钟上,不知名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房间恢复了宁静。
宁静只维持了短短几秒,紧接着一声包含着惊异、恼火、不可置信等复杂情绪的惨叫声就响了起来。
陈凉翻身坐了起来,然后以惊人的敏捷跳下床铺,也没管被一晚没脱的鞋子弄脏的床铺,急速的冲向了房间的门口。
由于过于急促,他没能注意到地面复杂的地形状况,一脚踩在了翻倒的纸篓上,随即身体便失去了平衡,猛的向前扑倒。
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手臂抓到了一件衣服,然而这件衣服没能让他重新掌握平衡,反而将挂着衣服的衣架带倒在地,而衣架倒向的方向,恰巧就是陈凉倒下的地方,随着砰砰两声物体落地声,这间狭小的出租屋再一次宁静下来。
在落了一地的衣服中,一只手艰难的伸了出来,用力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衣架,随后陈凉从满地的衣物中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经此一摔,虽身体的疼痛剧烈无比,却也让大脑恢复了些许清明。
缓缓后退着坐到床上,陈凉摇晃了一下脑袋,终于想起思索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瞄了瞄窗外明媚柔和的阳光,陈凉叹了口气,清醒的认识到迟到已经不可避免。
在以往正常的情况下,就是到达学校的时间,天空中那颗太阳也不应该如此明媚的挂在高空中,而现在的时间,明显已经超过了以往到达学校的时间。
即使认识到了这一点,当他拿起闹钟仔细看去时,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角,他完全没想到这不只是迟到如此简单。
闹钟响起了足足六次,而每次响起的时间间隔都有半个小时,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晚起了三个小时,而现在大概已经接近九点了,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旷课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为何会睡的如此之沉,就像他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想的会买在这个机械无用被淘汰掉的闹钟还定下这么一个柔和的音乐声当做铃声,强忍住把闹钟砸在地上的冲动,他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善后工作。
紧接着,他便想起昨天的经历,顿时心里一紧,脸色也变了变,他没有想当然的以为昨天的经历是一场梦。
如果连梦和现实都分不开,那他离精神病还有多远?
所以昨天的经历即使隔了一夜,仍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连带着旷课的激烈情绪也得到了平息,似乎这已经不重要了。
思索了一下,他干脆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班里负责老师的电话,谎称自己得了病,不得不请一天假期。
而负责老师也明白陈凉平时的情况,并没有怀疑他是装的,毕竟一个为了多学习一点可以坚持一年比其他学生晚回去半个多小时的学生,不可能无缘无故请假一天只为了旷掉一天的课。
所以他爽快同意了陈凉的请假,并嘱咐其注意健康,不要太过劳累云云。
在挂掉电话时,陈凉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开始动手收拾起乱成一团的房间。
这只是他在外的出租屋,但毕竟住了有四年了,以后也至少要在这住两个多月,既然有了空闲,收拾一下,清理一下自己造成的混乱,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一切处理完毕,陈凉满意的坐回床上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摸了摸肚子,却发现即使早饭没有吃,陈凉也并不觉得饥饿。
这种现象很不正常,因为平时学习强度的很高,就算是夜里回来后不吃顿宵夜,都会感到腹中空空荡荡,现在不仅宵夜与早饭没吃,还忙活了一上午,竟然和刚吃过一样,一点不觉的饿。
然而这点不寻常很快就被陈凉抛在了脑后,连昨晚那种场景都见识了,这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过就算是不饿,陈凉依旧打算先去吃饭,然后在再去看看昨晚的那个地方,对于那件事,他还是感到耿耿于怀,不去看个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看看略微有点整洁样子的屋子,陈凉放弃了吃泡面的打算,决定还是去外面的面馆上去吃。
当他顶着中午变的炽烈的阳光坐在路边面馆等着煮好的牛肉面时,才隐隐感到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对劲。
整整一上午,从起来时的惊慌,到迅速的冷静给负责老师打电话,再到破天荒的花费大量时间收拾房间并定下下午的计划,这些过程的一气呵成根本没怎么思考,就好像有别人在帮他思考一样。
如果说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令他感到无法想象的是,这一系列的计划中,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学习的影子,似乎在思考这些计划时就没有想过以后的考试。
这对于最近一段时间恨不得睡觉都要做梦学习的自己来说是不可能的,但这就是发生了,就像昨天的自己和今天的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陈凉想着这一切,思路非常的清晰,而这么清楚的想过后,大脑中依然没有一点改变计划回到学校的念头产生。
这令他感到惊慌恐惧,但惊慌的念头似乎根本无法在他的脑子里产生,或者换一个说法,他就像换了一个沉着冷静的大脑,这种影响思考的负面情绪会在产生的同时就被排除掉了。
不过这又实在不像是换了一个大脑,这……这更像是多了一个大脑。
对,大脑没有更换,只是多了一个大脑。
就像是赞同这个说法一样,陈凉又开始感到脑子里好像多了什么,有什么东西要蓬勃欲出,这令他感到一丝无法抹去的惧意。
所幸这次没有失去这一丝惧意,不然陈凉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去情绪的精神病了。
就算如此,他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不过学校的心理老师看起来一点不靠谱,校外的心理咨询需要钱,自己又没有钱……
下意识的胡思乱想着,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到哪时,他又突然发现自己脑袋中多出什么的感觉消失了,摇摇脑袋,陈凉觉得这感觉来的荒谬,去的更荒谬,好在这时面条也上来了,他便不再细想,只是低头大口的吃面。
说来也怪,当他大口吃面时,他的饥饿感也跟着回来了,本来只是例行一样的打算吃一碗面条,结果越吃越饿,不得不又加要了两碗才算吃饱。
当他终于在第三碗面条的汤汁中把头抬起来时,忍不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种吃饱后才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店里面馆的老板投来的怪异目光,在面馆老板的眼中,这件事可以算得上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奇事了。
自己煮的面自然自己清楚,他这牛肉面偏向于实惠,每碗牛肉面都是按大碗来计算的,平常就算是成年男子吃上一碗也是差不多要饱了,就算工地干活的壮劳力怕是也很难吃上两碗还不饱。
而这个明显并不高大的男子,看形象应该还是学生,竟足足吃了三碗还能活蹦乱跳的结账,面馆老板可看得清楚,三碗面被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都喝掉了大半。
这食量,着实让他感到了震惊。
因为生意并不忙碌,老板倒也不觉得自己无聊,干脆走到那名男子的身边给他结账,顺便看了看桌子上的空碗,又不动声色的看看男子的肚子,却看到那男子的肚子明显没有鼓胀起来。
老板手中拿着被递过来的零散钞票,迟疑的瞥了一下男子略有些冷漠的脸,最终把疑问压在心里,心中对自己说这或许只是个大胃王。
陈凉想不到对面的面馆老板心中转过这么多念头,不过由于异常清晰的思维所提高的观察力,倒从老板脸上怪异的表情上猜出了一些想法,不过陈凉没有理会这些,结了帐便匆匆离去了。
清醒到就像有两个大脑一样的思维,脑子中蓬勃欲出的什么东西,再联想到自己突然涌上的饥饿感和大增的食量,陈凉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种诡异而不知好坏的变化,已经不能再用精神问题来掩饰了,他决定按照原计划不变,去看看那个地方,或许能有点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