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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奶奶离世(12)

失去亲人的悲伤被生活中的琐碎分分散了许多,葬礼结束后,我们一家人离开老屋,再次回到了上海。离开前,我们一家四口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回头张望。在老家的记忆实在太少,我眼中充满了迷茫,第一次开始思考死亡,而更多是对奶奶的思念。姐姐不一样,在这里她度过了她的童年,眼神也更加复杂,思念、回忆,还有一种释然,玉佛引发的怨恨,共同生活中产生的委屈,随着奶奶的离世,一切也随风而去,留下更多的是说不出的遗憾。再看爸爸,除了悲痛,我还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怯懦,‘爸爸没有妈妈了’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这句活。奶奶已经年迈,已经帮不了爸爸,可是只要有她在,爸爸便觉得踏实,做事情也有底气,她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爸爸,她是爸爸心中的保护伞,她走了,爸爸失去了保护伞,就像他第一天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一样,他胆怯了,他害怕了,他彷徨了……

回到上海,我们一家人还没有从失去奶奶的阴影中走出来。‘妈,我回来了’爸爸下班回家,习惯性的喊道。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厨房里传来妈妈切菜的声音。怔愣良久,爸爸才醒悟过来,奶奶已经不再了。他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自己将要做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公文包,望着奶奶曾经住过的房间久久出神。“奶奶,我回来了”欢快的声音刚落,我突然警觉,看看爸爸,我鼻子泛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姐姐一直是最懂事的,从老家回来之后,她再也没哭过,至少在我们面前没有见她哭过。在等待成绩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静静的,或许是胜券在握吧,她静静的站在窗台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东西,久久的出神,久久的凝思,有时全神贯注,有时心不在焉。餐桌上,妈妈又摆了五副碗筷,在众目睽睽之下,妈妈为奶奶乘了一碗米饭,想明白之后,又倒回了锅里。她若有所失,叹息一声,坐下来说了一声“吃饭吧”。

生活依然在继续,时间的脚步依旧缓缓走动着,不快不慢,坦然一片。世间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与它毫不相干,它是它,也只能是它。姐姐的录取通知书终于下来了,这给家里带来一丝欢乐。妈妈将它捧在怀中,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糖糖,你考上了,你真的考上了”。

“姐姐,恭喜你,你真棒”我欢快的祝贺,快乐的就像自己考上了一样。

“这没什么”姐姐谦虚的说着,可是红彤彤的脸颊说明她也是兴奋的吧。

“要是你奶奶还活着,不知该多高兴”爸爸话音刚落,房间中陷入死一边的沉寂,妈妈擦了擦眼泪,将通知书小心翼翼的还给姐姐。她拍拍手掌,高兴的说道:“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晚上加餐”。“今天,你们可以点菜啊”为了重新调动我们的情绪,妈妈神秘提醒。

“我要吃狮子头”似乎为了弥补刚才过失,爸爸第一个说道。

“我要干煸芸豆”说完,我蹭了蹭姐姐的肩膀,献媚的笑笑:“姐姐,你想吃什么,红烧鲤鱼还是金玉满堂。”不等姐姐选择,妈妈豪爽的答应下来“鱼和熊掌可以兼得”。晚餐很丰盛,也很热闹。晚饭过后,大家情绪依然亢奋,坐到沙发上继续聊天、看电视,打打闹闹,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们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房休息。此时的姐姐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眼前的录取通知书,淡黄色硬纸张的最上面写着‘饮水思源,爱国学校’八个红色大字,校徽、上海交通大学以及年份组成一行,录取通知书的正文是,海市舟山中学,刘文糖同学:祝贺你被我校会记学院 财务会计专业录取!欢迎你成为一名新交大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交通大学将成为你放飞梦想,谱写绚烂华章的地方!最后是报到时间,右下角的学校名称上加盖了一个大大的红戳。姐姐柔和专注的看着通知书上的校徽,用手轻轻抚摸着它,一遍又一遍,就像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那么的小心翼翼。她嘴角上扬,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虽然一直自信,可是只有此刻,那颗焦灼的心才真正落了地。她将通知书紧紧抱在怀中,仰天一叹,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其压在了书桌上的玻璃板下。透过玻璃板,上面有一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座右铭,还有几首打油小诗,剩下的便是照片,奶奶曾经慈祥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一紧,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凝视着眼前的照片,她突然想如果没有奶奶的用心良苦,她能否顺利考上大学;如果让她选择,她会选陪在奶奶身边,还是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如果错过了这次高考,她是否有勇气重新来过,其实她知道自己看似坚强,却最软弱不过,她太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不想让别人失望,所以很难承受失败带来的压力。如此一想,她突然感到庆幸,庆幸家人对她的隐瞒,庆幸自己不用选择,庆幸收获成功的同时,不必承受道德上的亏欠。想的越多,心底深处的负罪感慢慢滋生,她感觉自己很自私还很凉薄,这样负面的情绪一下子笼罩了她,她心情变得沮丧起来,她使劲摇摇头,似乎想要把那些莫名的烦躁统统甩掉,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已经逝去的亲人,胡思乱想却怎么都停不下来,于是她干脆站起来走到了窗前,夏天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股温和的气息还有不知名的花香,她伸了个懒腰,用力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思绪变得清晰起来,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不知道,亦凡考的怎么样”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想到这里,糖糖又变得有些失落,眉头不由皱在了一起。“早知道就该记一下他家里的电话号码,也不至于一放假就联系不上了”此时后悔,已经晚了,“要不给他写信吧,他的家庭地址她一直都记得”,说时迟那时快,糖糖重新坐到了书桌前,拿出信纸,从笔筒中随意挑了一支笔便俯身写了起来了,刚写了个开头,想到什么,“如果他考上了,开学的时候自然能见得到;如果他落榜了,如此直接的询问,一定很伤自尊” 犹豫良久,她最终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一个人为了追逐她的脚步,毅然放弃了二本的报考志愿,重振旗鼓,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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