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秦鲸卿已经怒发冲冠了,他指着易孤鸿大喝道:“拔出你的刀吧。”易孤鸿微笑道:“你不说我也会的。”他缓缓的抽出那柄白刀归去。这时铃儿抱住易孤鸿的手臂道:“哥哥,你。”易孤鸿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他柔声道:“没事的,你放心,男人总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那就是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战,对吧,秦鲸卿。”他冷眼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子,男子拿出了那对熟铜锏,摆出“分宗拜岳”的姿势,这时张大山人一摆手中齐眉棍道:“鲸卿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秦鲸卿道:“本来我是请大家来诛杀这劫我家镖的恶贼,但没想到其中有如此之多的恩怨,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应该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住自己的妻子,守护住自己的家。”张大山人他们见他这样说,都纷纷后退,在中间让出一个空场。单说易孤鸿并未摆任何姿势,只见他身形一晃,转眼来到秦鲸卿左侧,左脚踢出,正奔秦鲸卿面门,右手刀飞出直奔人群中一名壮汉,那秦鲸卿用锏格挡他的腿,易孤鸿看他锏到,脚尖点到锏上,身子如箭般向后飞去,再说那大汉看刀飞来,赶忙用手中兵刃格挡,他手中正是来兮刀。归去一碰来兮,竟在空中绕着刀打个回旋,刀尖一削,去斩那大汉的双手,大汉见状不好,急忙松手。此时易孤鸿已到,双手一接,两柄刀握在手中。
场上人见易孤鸿出手躲刀很是利索,极是震惊,都又向外退了几步,秦鲸卿道:“你怎知来兮刀在他手里?”易孤鸿并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将这来兮刀留在堂中么?”秦鲸卿不知。易孤鸿继续说道:“当初我眼睁睁的看着铃儿被留下而无能为力,现在我要让你们看着我把铃儿带走。”说着脚下一用力,转眼来到秦鲸卿面前,双刀流星赶月的往下劈,秦鲸卿举锏相迎,忽的,当刀马上碰到锏时,易孤鸿的刀上力道顿失,刀从手中脱开,那双刀竟绕着秦鲸卿的锏绕了一圈,秦鲸卿急忙后仰,但刀尖也在他胸前割了一条浅浅的口子。刀又回到了易孤鸿手中。
“很不错,能躲开这一击,但你已经败了。”易孤鸿自负的说。秦鲸卿盯着易孤鸿,又看了看金铃儿,但见金铃儿的眼睛一直看着易孤鸿,眼中充满着爱意。而对自己的伤势却全然没放在眼里。这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爹爹,爹爹,娘亲。”是雁儿,秦鲸卿大喊着道:“雁儿,不要过来,你快到一边玩去。”但此时归雁已经挤进人群,也可以说是人们给她让了条路让她进来。她张着小手,向秦鲸卿走去,秦鲸卿不顾身上的伤和眼前的敌人,扔下手中锏,抱起了女儿。
易孤鸿转头看了看铃儿道:“这是你的女儿,要带她一起走么,我会像亲生孩子一样爱她的。”铃儿微笑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用了,你在他那夺走的东西太多了,不要把他最喜欢的孩子也给夺走了,带我走就好了,也不要在做无谓的事了,好么哥哥。”
雨点点滴滴的下了下来,易孤鸿仰头望了一眼天,点点头对秦鲸卿道:“看你这些年对铃儿百般照顾的份上,就饶你一命,我要带铃儿走了。”说罢易孤鸿牵着铃儿的手就往前走,所有人都让开一条道路,雨下的更大了。
秦鲸卿呆立在雨中,看着铃儿随着易孤鸿走出了后院,女儿好像此时也明白了母亲要离去,忽的放声大哭。秦鲸卿慈爱的看了一眼女儿,又紧紧的抱着她,眼神又变得坚毅。
“你真的要走么铃妹?”秦鲸卿道,他要去挽留这个最爱的女人。
那是十年前的春天,他第一次来到振威镖局,第一次来到那个小花园。刚进花园就听到一女子的哀怨之声:“遍看红尘百世迁,谁忆一曲相思弦。痴对杜鹃诉缱绻,饮尽愁觞不忍眠。月影徘徊流光黯,风起云霄凋红残。梦里不觉湿痕遍,零乱芳华掩青寒。浮云散尽一夕间,一梦魂归奈何天。生死难见落黄泉,秋水望穿谁人念。对月长饮笑痴颠,谁道苍天负情缘。倾世笑靥为谁绽,落日烟华照流年。”秦鲸卿听着不由得痴了,这“生死难见落黄泉,秋水忘穿谁人念”仿佛带了无限的哀情,无数的相思,他静静的走近,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生怕打断了这女子动人的吟唱,他转过角门,只见一个紫衫女子坐在桂树下的秋千上,两只小脚一荡一荡的,鞋上的小珍珠在太阳光下也映出缤纷的颜色,分外好看。那女子头发梳的并不整齐,只是随意的砸在脑后,襒了根凤钗,脸上不施颜色,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有点透明,眼睛里隐隐带着湿润,如葱般的手指捏着一条桂枝,她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花香,又是轻轻的一声哀唱:“墨落提笔书宣张,画中颜色尽鹅黄。愤书狂草字两行,不会相思却道伤。秋千美人凝妆望,彩蝶翩翩舞成双。纸上漾漾入思量,鸳鸯照影映新杨。团扇扑萤舞流光,邀月伴我醉一场。青衫白裳点成双,梦里惶惶终难忘。石板竹露听悠长,几枝秋枫叶凛霜。菊色满阶侧无方,昨夜小楼试新腔。缓歌轻唱抑抑扬,风弄云散任流觞。听歌怅怅独自惶,谁家宣乐舞霓裳。斜阳满阶落天香,细雨桂堂踮脚望。碧水河岸声朗朗。诗中徜徉蒹葭苍。”“真真是紫衫人比花娇。”秦鲸卿不禁想到。他并没有走进去和那美人打招呼,只是在外静静地在外看着,他想如果他一走进去就破坏了这幅美丽的图画了。那女子好像没看到他,只是默默地坐着,吟唱,对周围一切事物都不在意,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缓缓的站起来。这时一缕清风吹过,卷起了枝上几片花瓣,和她那乌黑的长发,花瓣略过女子的脸颊,飘到秦鲸卿的面前,一股淡然的幽香传入鼻中,他仿佛已经分不出那是花的香气还是女子身上的体香。女子走的很慢,她缓缓的向院中的一间屋子移去,但她身体轻柔,衣衫随风舞动,伴着枝头飘落的花瓣和水中的涟漪,秦鲸卿仿佛感觉置身于梦中。
秦鲸卿痴了,他惶惶然的走回屋内,想着那个女子是谁,她是干什么的,她为什么有那么多忧愁,为什么她会那么冷漠。而女子的那两首诗却悄然走进他的心窝,在他心中不断回想。“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这个女子从他心里走到了指尖,落到的纸上。
第二次见到那女子已经是日头已经偏西,金色的阳光洒进庭院,秦鲸卿又来到这个小院。只见那女子倚窗而坐,手中端着杯酒,她用嘴唇浅尝了一口清酒,又轻轻唱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待她唱完秦鲸卿搭话道:“姑娘韶华正好,怎的如此情愁?”那女子道:“你是秦鲸卿?”秦鲸卿道:“姑娘知道我?”女子也不答,只淡淡的道:“你知道我是谁?”秦鲸卿摇摇头,女子道:“我叫金铃儿。”
金铃儿,这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么,对于订下婚约的男女,能知道自己未来妻子如此美丽又才华横溢,秦鲸卿也感到高兴。但是这时只听她说道:“你不该娶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知道,但是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秦鲸卿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说?”金铃儿摇了摇头,起身关了窗子。
秦鲸卿对这个柔情而又伤感的金铃儿深深地着了迷,他去了解她的故事,她的喜怒哀乐,当然也包括那段不伦的爱恋。但是金铃儿始终是冰冷的面孔,伤感的心境。直到那天,七月初七,不知为何,金铃儿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她望着满天的繁星,跳着,唱着:“杨柳依依,月光洗凝碧。倩影独立,花落谁人惜。朦胧醉意,为君歌一曲。蝶舞彩衣,犹记昔时意。”这首歌秦鲸卿虽然知道不是为自己唱的,但是他却第一次看到了那绝世的笑颜,“倾世笑靥为谁绽,落日烟华照流年。”他明白了为什么周幽王为了褒姒一笑,会拿整个江山来烽火戏诸侯,如果江山和美人放在他面前,他愿意为了这个笑容,他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