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电话打过来时,她已经在火车上,声音在寂静的车厢中,格外的突兀,甚至有些人已经侧头,朝她的方向好奇地张望。她连忙拿起手机按下静音,尖锐的声音瞬间消失,车厢内又恢复平静。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要到天荒地老,目光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呆呆地发愣。
接吗?该讲些什么?告诉他,自己已经回老家了,依着他的脾气,怕又是一顿滔天火气。
在她愣神之际,电话突然被挂断,手机又恢复平静,紧张的心情忽然松下来,隐约中带了些失落。
不料,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拼命响起来,这一次她没有着急按静音键,任由它在桌上拼命的响。
“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闻声望去,是坐在她身旁的老奶奶,正微笑的看着她。对着老奶奶勉强微笑,略略摇头。
“别说不是,看你样子我就知道。”老奶奶一副我知道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因为和男朋友赌气,一个人半夜坐火车回老家。不管他打多少电话,我就是不接,铁了心要和他分手。可是我回家后第二天,他就追到了我家里,瞧着他下巴长满胡须,衣服皱皱巴巴,风尘仆仆的样子,顿时心里就原谅他了。”
“您就和他和好了?”她好奇地问道。
老奶奶摇摇头:“没有,我父母嫌弃他没有钱,不同意我们交往,还给我安排了相亲,相亲的对象是我们当地有钱有势的。他知道后,也不急,也不走,就跪在我家门前,求我父母同意。跪了整整三天,直到他体力不支,昏迷进了医院。”
“那后来呢?”听得入神,她忍不住追问。
“后来啊?”老奶奶嘴角裂开,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后来我和他私奔了,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有这么一个男人拼了命的爱我,如果我不跟他走,这辈子都不会有幸福了。”
故事到这里算是结束了,她没有讲话,耳边是火车前进的轰隆隆声,还是老奶奶断断续续地声音:“女人啊,这辈子图的就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遇见了,就抓住别放手,放手了,就再也遇不见了。”
窗外一片漆黑,偶有一盏路灯,也是一闪而过,连光丝都扑捉不到。突然想到他,他们就像那一盏盏路灯,看似触手可得,却离得十万八千里,拼尽了力气,还是无法触动到亮光。即使如此,她又何必贪心,去渴望那缕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呢?
手机再响,她悄悄地走到车厢连接处,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她觉得,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在上面了:“我们分手吧。”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咬字也还算清晰。
他们,该做个了断了。
大约是火车前行的声音太大,他没听清,问道:“你在哪里?刚才说什么?”
听得出来,他十分担心她,绕指一般的柔,轻轻浅浅的游走在体内,竟然泛了酸意。可是,终究是要结束的,这场游戏,即便不是现在,迟早有一天,是会结束的。
她重复了刚才的话:“我们分手吧。”
不想自欺欺人,她其实非常自私,这场游戏里,她没有付出过,也吝啬去付出。商人都讲究投资利益,这些年跟在林浩身边,学到不少,自然也明白,若投资没有回报,何必劳其心神。
电话里的他沉默不语,呼吸声萦绕在耳边,起起伏伏,像理不清的线头,缠绕在她心间,有种混沌的悲怨。
“莫安冉,你够狠!”他说的咬牙切齿。
即使隔着千里的距离,她也从电话里感受他此刻的怒意,怕是极怒的。也是了,高高在上的他,何时被人甩过?怕是头一遭遇见,生气动怒也是人之常情。
他挂断了电话,听着冰凉凉的忙音,竟让裹着羽绒服的她,有种置身雪地的错觉。
握着电话的手缓缓垂在身侧,她僵硬的表情显得过分平静,没有伤心,没有难过,却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自在。
呼出的热气,在车窗上起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她忍不住伸手在上面涂写,每一笔都写的非常认真,等写好最好一笔,之前的字又被热气模糊。她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写着。
她站了一会儿,感觉寒气又多了好几分,忍不住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脚。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往年最不怕冻的她,竟然也有了寒意。
窗户上的字迹已经完全被雾气糊掉,她抖了抖身体,受不了这寒冷,又回到了车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