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暴雨之中激烈的战斗仍在持续,远处角落,城墙之上观战的众人拼命睁大眼睛,一遍遍伸手拭去模糊视线的雨水,在这场惊世之战面前,几乎没几个人愿意在这种时候选择躲雨,人们就像见证着历史般专注着战场的变化。
轰隆隆的雷鸣从天空之上传递而来,闪烁的电蛇在厚重云层之中游走,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天空。就在这刹那之间,人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道融入暴雨之中的旋风仿佛无形的涟漪,在接触到庞大巨石、飞舞的藤条的瞬间散去了,却在下一刻掠过了巨石、藤鞭再度汇聚而成,聚散无形,在雨幕的掩盖下呼啸而去,游龙般灵活,在雨幕中肆意游走,将神色骇然的黑脸护法二人包裹了起来。
天空中又是一阵电闪,光芒照亮了无尽雨水,将地面映得透亮。许多眼力不弱的搬血境武者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雨水旋风的颜色猩红刺眼,那是血水的颜色,大量雨滴落入其中却无法冲淡,那血色甚至变得更为浓郁。
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过后,雨水旋风之中一些开始有碎肉、断肢、残破的头颅隐现,继而很快有消失不见,唯有猩红的颜色变得黏稠起来。观战的众人静默无声,甚至忘了遮挡暴雨的冲刷,任凭雨水从头上淌下模糊视线,一些察觉到事实的武者更是身躯微颤,鼻子里仿佛嗅到了一股掩盖在雨水下的血腥气息……
“雷前辈……停下!!!”在元气推动下,少年人独特而清朗的爆喝震彻昏暗的天地,暴雨仿佛停滞了刹那,甚至盖过了轰鸣的雷声。
铁奴急冲的身形一滞,忽然顿在了原地,冷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
雷鸣山披散的长发被雨水搅得杂乱,一揪一揪地黏在背上、胸前、侧脸,一身宽松的长袍湿透贴在身上,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他紧握着的大锤,乌芒流转将所有雨水弹开。
“呼~~呼~~”雷鸣山呼吸急促,眼神凝重地望着远处那身材略显单薄的少年,对方头顶之上悬着妖冶的血色漩涡,像是要将人卷入地狱。沉默了片刻,他才艰难地开口了,“你悟出的到底是……什么真意?二转了?”
姬无忧刚杀死了两大真元境强者,甚至将其碎尸万段,可脸上却丝毫不显得凶狞疯狂,只是平静地望着雷鸣山,“这一战结束了?”语气像是询问,神色却如此肯定。
“唉……何必做到如此地步?退一步真的难吗?你这样……终究逼得自己落入了绝境啊……”雷鸣山有些惋惜地叹道。
姬无忧的眼神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丝锋利的精芒,“这的确是一条绝路,但实际上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不反抗就得失去我所守护的东西,我不愿意,自然唯有……杀!”
这句话说的时候语气平淡,可是落在雷鸣山耳中却不亚于惊雷,令他身躯一震,眼中同样闪过一丝亮芒,可随即冰冷的雨水却将他唤回了现实,那一丝亮色从瞳孔深处褪去,尘封已久的心早已偏于安逸,即便偶尔跳动一下,终究要归于寂静,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曾经的坚持、棱角、锋芒已被磨去。
姬无忧的话他听懂了。无非是一个人被逼上绝路,但即便是绝路也得先杀进去,然后杀出来。或许会死,但他不会后退,因为他需要守护一些东西,这是底线,如果退了一步,那么还得退一万步,到头来比死还难堪!
所以,姬无忧说他没有选择,阴无邪要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他防不住,能做的就只是先杀了阴无邪,然后再来面对阴鸠山震怒的可怕后果。至于妥协,献上玉尺、储物之宝……他也就没了锋利的爪牙,对方还会忌惮他?又岂能让他活着离开?
但或说回来,即便被人逼到了绝路口,又有几个人胆敢踏进去?毕竟阴鸠山恐怖如山的压力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雷鸣山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恍然之中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二人在雨中对峙片刻,随即他便转身离去了,暴雨落在他身上,将他的长发、长袍一遍遍冲刷。
姬无忧隐约听到一声叹息,像是惋惜,却又带着羡慕……
直到雷鸣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姬无忧方才松了一口气。面对一位二转境强者,他心中的压力真的很大。对方并非奈何不得他,只是不愿全力出手。
铁奴虽说是二阶傀儡,足以正面纠缠对方,可是一名二转境强者真要对付他实际上总是有办法的。对方始终没有用更高层次的真意压制过来,否则他即便能够抵挡恐怕实力也得大打折扣,到时候姬怀薇几人恐怕就无法幸免了。
姬无忧魂力弥漫四方,一件件跌落在浑浊泥水中的战利品在元气托举下迅速朝姬无忧飞来,在雨幕遮掩下,远处的观望的很少有人发现,实际上此时大多数人都处于复杂的心绪之中。或是心潮澎湃、或是惊慌意乱。
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在漓城之前的一场激烈厮杀对于整座漓域不亚于一场大地震,一连陨落四大真元境巨头,甚至连阴鸠山的少主人都当场身陨,而且这些身份尊贵的人物竟统统死于同一人之手,此人更只是十多岁的少年……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大量情报人员急匆匆的离去,这场大战的震动将会迅速传遍四方,会掀起何等的风波已无人能够估量。
“小子,可别忘了战利品……”鸟爷的提醒从脑海之中响起。
沉默无声的,姬无忧收走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随即带着身边的几人悄然隐没在茫茫雨幕之中。等到一些反应交快的‘有心人’大着胆子派出探子追寻的时候,不多的踪迹已被这场暴雨冲刷了干净。
……
数日之后,在离开漓城千里之外的一处小山坳旁的泥泞山道之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正缓缓前行,驾车的年轻人身材瘦弱,穿着朴素的青布长衫,旁边放着一套蓑衣,手中握着马鞭,神色平静,眼神偶尔转动,将四方的动静归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