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似乎变得很慢,很慢,我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
我看着他在讲台上认真的讲着那些关于软件与计算机,成本以及预计获利的汇报,阳光将他眼角眉梢的棱线刻画的极其分明,他的眼睛很黑,像是濯墨,又像是星空或者宇宙,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他的五官坚毅而隐忍,条纹细腻却并不让人觉得书生气,反而……很有味道。
我懒懒的眯着眼,半趴在桌子上,他似乎……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真好,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看他。
他的生命里,没有我的那十年,是怎样的呢?
我开始想象,想象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骑着单车,经过有槐树的马路,然后把单车停在教学楼不远处,蹲下身子小心的锁好,拿出车筐里的书本,靠在一颗树下看书,阳光会落在他脸上,睫毛上,嘴巴上。快上课的时候,他会不紧不慢的收起书本,然后走向教室。
只是,没有我。
他的十年里,没有我。
可是,那是多久以前呢……
那个时候,我有着及腰的柔软长发,脸颊晶莹美丽,我穿白色的公主纱裙,脚上踩一双洁白的圆头小皮鞋,美丽的像是瓷娃娃。
他叫我小公主,语气温柔。
他喜欢穿白色的衬衣,从小到大。他喜欢笑,他的脸上无时无刻都带着笑,浅浅的,温柔的。他笑起来时右边有一个酒窝,那个我脑海里的,干干净净的美好少年啊……
他家就在我家隔壁,只仅仅隔着一道墙,红顶白瓷的小洋楼,两栋一模一样的小楼并排在一起。他的父母常常带他来我家,两家关系很好,有时大人会在一起吃饭,饭桌上嘻嘻哈哈,我和他两个小孩子就在我的屋子里,大多数是他哄着我,玩累了我们倒头就睡。
晚上半夜时,从我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漫天的星星,争先恐后的挤在一起,我和他肩并肩躺在一起,他得睫毛很长,甚至比我的还要长,我便眨着眼睛问他,“林溓,你的睫毛怎么那么长,像女孩子似的。”
“可我是男孩子啊。”他笑着。
“你要是女孩子多好。”我不满的撇撇嘴,扭个身子。
“为什么呢?”他不解的看着我,毛茸茸的眼睛柔柔的。
“女孩子的话,可以一直在一起玩啊,”我越想越兴奋,“我们可以一起洗澡,一起穿漂亮的裙子,一起玩洋娃娃,你让阿姨把你变成女孩子好不好?”
“额,”他哭笑不得,“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吧…”
“可是你会走的,会离开我。”我看着他,眼睛变得湿漉漉的,语气却坚定。
他没有说话,像是思考什么,过了很久,他转过身子认真的看我,眼睛里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芒,“那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像我爸爸和妈妈一样吗?”
“嗯。”
“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说谎,妈妈说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我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
“嗯,我们说好了的。”
后来,我们抱着彼此小小的身子相拥而眠,那一年,他七岁,我六岁。
“木晓,醒醒……”耳边传来声音。
我睁开眼睛,感觉眼睛湿漉漉的,伸手擦了擦,看向郝菡,“怎么了?”
“我说你啊,”她一手叉腰,柳眉一竖,颇有几分悍妇的样子,“那么大一帅哥刚刚在上面你也能睡着?”
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讲台,会议室里还有几个人零零散散的在收拾东西,空荡的会议室里,只有郝菡的大嗓门回荡着。
眼角温湿,原来是做梦了啊。
可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约定过,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
这一千根针,真的,很痛啊。
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