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心中泛起一个模糊的念头。不,也许我像之前在中央陵园一样,置身于死地而后生吧。我犹豫了一下,想象着我的小木屋里的布局,怀想念过去的四年中在那里留下的丝丝温度。终于,一丝光线射入了我的眼。
空洞的天,空洞的云,空洞的太阳。我感觉我的身体仿佛也是空洞洞的。
我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我想要站起来,可是当动起来的一刹那,便感觉到骨骼牵扯着肌肉和神经,钻心的痛。我放低要求,仅想看看我的手掌,抬起手臂,却发现,同样是那么艰难。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拼命去回忆我脱险的经历,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我狠了狠心,用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发现我的衣服破碎不堪,皮上的伤痕沟壑纵横,触目惊心。再意识到,红莲也不见了踪影。那五个仆早已散去,残破的街道证明了那场战斗的存在。
泰拉,你怎么了?
泰拉,你怎么了!
为什么会忽然多出这么多的灵,这么多的仆!为什么使徒、灵、仆之间要自相残杀!为什么希亚所想建立的泰拉城实现起来会这么困难!
我无助的抬头。
火烧云又上来了,流云在阴霾的空中翻卷、飘荡,似无所归依的孤魂,在世间流浪。天空多了一丝血色。
“希亚,我走了。”我在几天前就和她说过离开的事。她念着泰拉的日益混乱,点了点头。也许,将煜烬送回人界是最好的选择。在这样的战乱中,他很难自保,我也难护他周全。希亚如是想。
“煜烬,我能教你的也就这些,这是最后一次了。”希亚转过身去,不在看我,似乎在抑制着心中某只要咆哮出笼的野兽。
“这次是什么?”
“破碎虚空。这是你从魔界到达人界的唯一方法,不是很难,但过程比较冗长,因为你是初学者,等更成熟些,施法速度会大大加快的。用破碎虚空,可以去任何与这个世界平行的空间。不过,与魔界平行的空间,也就是你原来居住的人界,和另一片大陆亚特兰大陆。”希亚耐心地讲解,顿了一会儿,又似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煜烬,你回去之后尽量不要使用魔法,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我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有些扭曲了,那边也许会出现一些骚动。”希亚吩咐了又吩咐,最后还要语重心长的嘱托一句,“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啊。”
“谨遵教诲。”我忍着旧伤,鞠了一躬,“希亚,我走了。”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念完冗长的咒语,打开了时空之门,里面斗转星移。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最后一次回眸,看我熟悉的小木屋,看泰拉阴霾的天空,看远处像铁的兽脊一样的连山,看望不见的中心陵墓和陵园路,看希亚对泰拉的梦幻蓝图,看我在泰拉四年的时光。我要把这一切都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知再临魔界又是何时。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此去,竟是再也无缘回到孩童年代习剑练法的和平年代,此去,竟是永别。
为了逃离魔界的混乱,我为了一己私心,将希亚一人留在魔界,自己却“义无反顾”地,踏进了破碎的虚空。
天旋地转。
我感到我的容貌正在由男孩变为女孩的模样。
所以,这是我对煜烬身份的暂时道别。我还不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这个魔界的身份上来,哪怕,是舍弃在人界的关于“叶舞”的一切。
再见,煜烬。
你好,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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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通的世界里,我正好赶上了14周岁生日。不出意外,这又是我一个人为自己欢庆。不知为什么,这里竟然安排的有条有理,没有任何人对我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感到一点惊诧。也许,是当年临走前,希亚施下的魔法吧。
在家里闷了半年,自学了小学里极简单的知识,然后尽最大的努力把初中前两年的内容全搞懂了。面对即将到来的中考,我竟然没有一点担忧,也许,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吧。
我第一次走进这所初中,这间教室,八排八列,坐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四楼的阳光毫无顾忌的倾泻在我的身上,暖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同学们,这是新转来的叶舞同学,大家要互相帮助啊。”老师很快完成了对我的引进,给我安排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我坐的靠墙,天气好的时候就靠在墙上暖洋洋的晒太阳,听老师讲课。原来初三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想起上初三之前道听途说的各式各样的关于初三的危言耸听,我不禁冷笑:人类啊,你们太自欺欺人了。
有一道英语题目不会做,急急忙忙拿去问老师,可看到老师严肃的神情又开不了口。我转过身,却撞见了英语课代表,老大远的朝着我痴笑。笑什么笑啊,没见过帅哥啊,这念头刚闪过,我就意识到,现在不是在魔界,现在我不是男的,是女的。我忽然感到很尴尬,这个世界,连同我的性别,一起扭曲了么?
不过,去问英语课代表,有什么不好。
她瘦瘦高高,被风一吹似乎就会被吹走,但她知道的知识又太多,几番解释我的问题便全无了。匆匆道了谢,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发现,我和她座位的连线,平分了整个教室的版图。
出操,出奇的有人拉我的衣袖,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她,她眯着眼睛笑,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的心头一热。
第二天,我主动横跨教室,来到她的位置上,绝非来问题目。她不在,也许去办公室了,桌上打开着一本课本,扉页上写着姓名和班级。
王筱璇。娟秀的字体。
以后的每一次出操,都能听到王筱璇的那一声“嗨”,有时悠长,有时短促,有时愉悦,有时兴奋,那一声声问候似乎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深秋来的太快。路上拥堵着匆匆的行人,凛冽的秋风把他们打的措手不及,秋季流行性感冒就这样蔓延开来。
天空难得像泰拉一样阴霾一片,黑云压着城市,令人呼吸也有些困难,胸口闷的慌。要下雨了吧。
在这种天气,学校竟然坚持要我们上体育课。
体育课无非就是老师带领学生热身活动,跑几轮50米,就自由活动。我和王筱璇在操场旁的大看台的楼梯下席地而坐,浑身乏力,懒洋洋的,毫无运动之意。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令人悲叹的秋声,正展现着它无限肃杀的一面。
“舞,我冷。”王筱璇说着,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不怕冷,我把外套给你穿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揪了一下,我急忙脱下还带着余温的外套,给她披上。外套比她的身材大了好几个尺码,像一件浴袍,而又是极温暖的。
秋风阵阵,扬起了我的头发。我握住王筱璇的手,感到一阵滚烫的热涌上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