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毕业六年,和醋坛子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我以为我身边所有的人会像我一样这么幸福的时候,阿翔给我打电话。
他说,二妞,有空一起看个电影吗?
我打趣地说,不怕你家老虎吃醋啊?
我和他们两个是在诗社认识的,那时候刚开学,我只顾着文艺,兴冲冲报个诗社,结果屁事没有整天从这请来一专家,那请来一专家,和我们月下饮酒七步成诗的高雅情趣相去甚远,最终我们就组成了吃喝小分队,没事就聚餐,小酒小菜大排档。
阿翔停了好大会儿才开口,我们三个一起去看。
我骂了声娘,我说,大二我苦苦追学长那时候你们就从来不顾我的感受大秀恩爱,现在还要秀吗?
阿翔很快地说了一声,快秀完了,妞儿,我已经给你订好机票了,来吧。
我一想,正好有个项目需要去B市考察一下,免费机票不要白不要,再说看电影嘛,就算是我掏钱也没几个钱,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看一次。
我问,什么电影?
阿翔说,滚蛋吧,肿瘤君。
我说,行,名字挺喜庆的,我喜欢。
二
老虎念的是医学本硕七年,实习了一年,步步高升,据说手起刀落的,相当牛逼,不不不,她是医生,白衣天使,不是杀手。
我以为一下飞机就能看到老虎那张欠抽的脸,然而却只看到了阿翔柔弱地给我挥挥手,阿周,这里。
毕业的时候,我们几个小文青在大排档吃饭的时候,阿翔还是个重量级人物,没想到五六年没见,瘦成这个样子了。我问他,你怎么减肥成功的?
阿翔笑了笑,你永远也不会想用这种方式减肥。
我没多想,我就问,老虎呢?知道你私会我这么一漂亮的大姑娘吗?
阿翔摇摇头,我看到阿翔眼圈红红的,我问他,你怎么了?就见见我眼圈就红了,赶明儿见到林志玲你不得死个千百回?
阿翔又笑了笑,他的声音有点哑,他说,周二妞,哥们就这两天就挂了。
我皱皱眉毛,打量了他两眼,又犯病了?
阿翔认真地看着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死了,没救了,妞儿,我让你来就是想让你陪老虎度过最难的时候,你知道,她经常装的人五人六的,自己一个人就老爱瞎想。
我看着阿翔,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清,妈的,在那一刻,我很想哭。我说,阿翔你别闹,就算是你名字有了歧义,你也别这样诅咒自己呀。
阿翔摸摸我的头,妞儿,我们总是要学会面对生死的,我的这一天只不过比你们早了个几十年而已。
三
阿翔把我接到他们家里,房间里很简约,有一块照片墙,上面贴满了老虎和阿翔的照片。
不一会儿,阿翔端来了一份蛋炒饭。我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了。
什么病?
阿翔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很长的名字我记不住,反正就是癌症呗,晚期了,没得治了。
老虎知道吗?
阿翔笑了一声,你忘记她是做哪一行的了?
那她……
她医院里事情多,忙的很,分分钟就是几条命上下。
我没再说话,往嘴里扒拉饭的时候,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阿翔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
二妞儿,我这个自由撰稿人还真被你们说中了,这么多年连个屁都没写出来,猛地死神跟我在这儿招呼呢,我就觉得特后悔,我早就说为我跟老虎写本书来着,无论出不出都是个念想不是?我一直想着再等等,等娶了老虎就动笔,谁知道,媳妇没娶到手,命就要没了。
阿翔说这些话的时候紧紧皱着眉头,眼圈很红,却没有眼泪。
他继续说,二妞儿,我就特不想死,如果要是没有老虎的话我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也不成器,我爸我妈也不会太心疼,我还有个有本事的哥哥能养活他们。可是我最近就常常在想,老虎饭做那么难吃,我死了,谁给她做饭吃;她一个医生成天忙得脚不着地的,自己有胃病都不知道管管;她眼睛不好,不能老哭,我不在了,不知道还有人能逗她笑不。
我曾经觉得阿翔写的文章不能大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不会矫情,可听了这些话,我只想说笔锋未到情深处而已。
我吃完之后准备刷碗,阿翔说,我刷,反正也刷不了几次了,让我再好好感受一下吧。
我看着阿翔围着围裙熟练地刷碗,鼻子很酸涩,我叫了一声,阿翔。
阿翔应了一声,哎。
我又叫了一声。
阿翔没理我,我锲而不舍地又叫,阿翔回过头,别让我浪费声音了,我得攒点话多给老虎说。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