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凳子沉溺在自己写的剧本中痛得死去活来。在那个剧本中,凳子是个苦情而又吃痴情的人,他心心喜欢着一个姑娘,他为了姑娘不惜每周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去一家不合自己口味的面馆里只为了见姑娘一眼就要吃上一大碗面,为了姑娘,他也开始写情书,情书的主角全都是姑娘。姑娘笑着的眉眼,姑娘说的每一句话,姑娘对爱情的幻想,姑娘对远方的希望。那些都被列在自己的人生计划中,每句话的开头都是,我要带着松鼠去哪哪哪。可到后来,姑娘等不及了,就跟着别人走了。凳子的心又空落落地疼了。
凳子一直留着那个写满情书的本子,他想,这是未完待续,说不定松鼠就分手了呢。
而他所不知道的关于姑娘的这一段是这样的。松鼠很喜欢凳子,从凳子为她苦苦保留一个座位开始。
松鼠是个很容易动情的姑娘,在被叫龅牙妹的时光里,她的心里也是委屈挣扎的,虽然她丝毫不退让地完美反击了,可那些疼还是清晰地长在自己的身体里,像是一颗能钻天破地的种子,那个永远是前三名的男生,不爱说话不爱笑,默默为自己保留了黄金地段,于松鼠而言,那就是她心心念的王子。
她买了一个粉红色的带锁的日记本,她从来没有上过锁,其实她是希望凳子能因为好奇打开本子看上两眼的,以为,本子的第一页写的只有给我亲爱的板凳。
松鼠从来不喜欢漫长的等待,如果不是觉得凳子是对自己有意思的,恐怕这场漫无边际的喜欢早就死掉了。
松鼠想,凳子一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么会每周五都会那么巧的出现在面馆。
松鼠一直一厢情愿地觉得凳子喜欢自己,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松鼠觉得,她可以等,在这个老地方等到凳子说爱她。
直到再也没有一个老地方可以让松鼠等下去,松鼠终于放弃了。
九
念大学的时候,凳子经常偷偷去看松鼠的空间,然后再清理掉浏览痕迹。凳子欣喜若狂地发现,松鼠依旧是单身。他又开始狂躁起来,他开始奋笔疾书地整理他的情书,长篇大论他的爱情观。原本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准备向松鼠告白,却又从那些给他信号松鼠单身的动态中发现些别的线索。
凳子过得很是惶恐不安,在这惶恐不安中,日子一天天度过,凳子依旧每天奋笔疾书写他的爱情语录,错过一个又一个黄道吉日,最后等到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暗恋的全剧终。
松鼠给凳子打了很长的一个电话。说到有些地方会哽咽着说不下去。
松鼠说,凳子,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喜欢我的,我想,等到我们都成年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吧。你曾经是我整个青春的信仰。面馆老板走的那天,我哭了好久,哭得老板说再免费为我做一碗茄汁面,我一边吃一边继续哭,我想,再也没有一个老地方可以让我们再见。其实我是不懂的,不是说好了周五老地方见,你为什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懂,也许你根本不喜欢我,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高三的时候,我周五逃课坐在咖啡厅门口,看到像你的背影心跳都会忽然加速,可是没有一个人转过头笑着冲我走过来叫我一声。
再后来,大学,凳子,我所有舍友都知道你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很深沉地喜欢你,可没有一个人同意我继续等下去,她们说,如果他爱你,他会让你知道的。我觉得整个青春的信仰忽然就坍塌了,我开始明白,你不爱我,原来你不爱我。我熬过一个个年头,只不过一场对于爱情的镜花水月。
不过还好,我早早地明白了,若非如此,我不知道还会为你耽误多少年。
凳子,我喜欢过你,好多年,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现在我不会喜欢下去了,我遇见了一个人,他没有让我喜欢很长时间,也从来不会让我等。
十
那场电话挂掉之后,凳子像是疯了一样地把自己存了多年的暗恋史诗拿了出来,盘着腿坐在地板上。
红腾腾地火光把凳子的脸映得特别红。凳子的眼睛特别红,一滴眼泪都没落下来,他就是那样看着火舌吞噬掉那些纸张像是吞噬掉这些年的过往。
几天而已,那个粉色的带锁日记本到了凳子的手里,凳子看到最后一页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我已不在老地方等你。
十一
老虎搞不懂松鼠为什么忽然就不再等下去了。
我们都没说话,但我想,我是懂得的。一场不知前路的等待原本就是一种煎熬,一个爱你的人原本是不应该舍得让你受这种的煎熬的。
等得绝望的时候,刚好来了一个一切都刚刚好的人。
刚刚好,你丢掉了你赖以继续等下去的信仰,刚刚好,你没有一个约定好的老地方继续等下去,刚刚好,你也有点喜欢这个人,刚刚好,他不会舍得让你继续一场漫无目的的等待。
如果,你也有一个在心尖上的人,不要让她等太久好吗?
因为天会黑,心会凉,她会冷,老地方会变陌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