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进入桃花园,便犹如身临仙境般,文人墨客在林中若隐若现,不时传来吟诗作对的声音。都说星国是以文治国,文学气息果然浓厚。
“此园平日也不轻易对外开放,今日我们倒是来对时候了。”风非微笑道。
“真好。”我赞道。
“咦,是香香姑娘。”春桃指着前边一个蓝裙女子。
蓝裙女子转过身来,果然是小香,她幽怨地望着我,却只是远远站着,并不说话。
春玲淡淡地道:“怪不得我家姑娘总挑她刺呢!总穿着不宜身份、地点的衣服,让人看着扎眼……”
今天满园都是粉嫩之极的花色,小香却穿着一袭宝蓝色的新衣,果然显得极为突兀。
我向她点点头,她却下巴一昂,与丫环菊儿快步转到另一处桃林里。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弯月姑娘,快来呀!”小红在前边叫道。
春玲与小红一路打闹嬉戏,撞到一株桃树上,我正好站在树下,那漫天的花瓣便如雨般撒落下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雨树下的身影。少女轻轻抑起头,如大海般深幽寂静的眼眸第一次露出惊喜的神色,惊艳了所有的目光。
我轻抖裙摆,兜住几片花瓣低声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媚。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一个男声缓缓响起。
我抬起头,只见一个素衣公子缓步从林中走出来。我的眼神朦胧,只见他身材修长,面带微笑,竟然带给我一阵恍然,喃喃道:“盈哥哥。”
“姑娘真是好才华。”素衣公子站到我身前,伸手想替我拿掉发髻上的花瓣。
我微微回神,退了一步,眼中却闪过失望之色:“谢谢。”是我太思念了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素衣公子一甩折扇,晃了晃道:“在下月砚。我在林中散步,却无意中看到姑娘的芳姿,更有幸听到姑娘吟诗,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弯月。”风非突然叫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看了素衣公子一眼,道:“前边有处凉亭,我们去歇歇可好?”
他也姓月么?我又是一阵恍然,患得患失地应了风非一声,转头对月砚微笑道:“月公子,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在下只是抑慕姑娘的才华,并无他意,不知能否请姑娘到内院小舍一坐?”月砚似乎并不知道拒绝怎么写,仍然面带微笑的向我提出邀请。
内院?我一惊,回过头:“你不会就是桃花公子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回过头看着他,慢慢聚拢过来,桃花公子天下闻名,然而能见到他的人却寥寥无几。
“非也非也。”月砚摇摇头:“桃花公子仍是我的至交好友,此园内院也是他的住处,我只是偶尔过来小住几日罢了。却没想到今日游园,便遇到姑娘如此出众风流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他一边说,一边摇着扇子有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原来如此。”既然有机会能见到大名鼎鼎的人物,那也不错,我看向随行的几个人。
小红和春桃、春玲自然是连连点头,兴奋得连脸蛋都红了。风非与苏姚却是有些迟疑,看着月砚的神色甚是不善。
“姑娘若是不嫌弃,便由我代为引见如何?”月砚为了邀请我倒是不留余力的。
“可是他会见我们么?”这些成名的人,大都傲气得很,又怎会随便见客呢?我迟疑着。
月砚笑而不答,只是道:“诸位,这边请。”
桃林不远处,香香手扶花枝站在树下,神色复杂地看着被众人拥护远去的少女,思绪凌乱:自己身上穿的是金针银线坊里最好最华贵的衣裳。而少女却只是一袭淡青素衣,一根腰带将纤腰勒得细细的,只是如此简单已而,却远远地把她比了下去。就连自己满头的珠花也比不过少女发间的一支银钗。自己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她终于住上了二楼,终于有了任自己呼来喝去的丫环,终于穿上锦衣华服,吃上美食佳肴,可是她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开心?为什么反而常常会想起当初与少女一同住在一楼里的时光呢!
香香紧紧咬着唇:是的,她不像凝玉会自己编舞,跳来跳去也只得那支婆娑曲,连自己都腻了更何况是客人们。她不像云裳饱读诗书,惠质兰心,从少女处偷来的诗词句句都是千古佳作,她却总用在不适宜的时候,成为众人笑柄的同时,更彰显了自己的无知。她也不像柳青青弹得一手好琵琶,我见犹怜。就连一直与她不对盘,脾气又坏的白玥都弹得一手好琴。没有一技傍身的她,不可能再做个高高在上的清倌。锦绣已经开始逼她宿客了,客人们也早已经腻了她的舞,腻了她的笑,开始只对她的年轻的身体感兴趣了。再这么下去,她的清白就要不保……
这一切与她当初所想的根本不一样,香香的目光慢慢转为怨恨:少女明明是可以帮助她的,她那么有才华,那么聪明……帮自己写些诗词,编些歌舞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她竟然拒绝自己,她竟然拒绝自她上船以来就一直在帮助她照顾她的自己……
“姑娘,你怎么了?”菊儿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脸色阴晴不定的主子。
她新一批被买上船的小丫头,一来就被指给当时红透百花镇的香香姑娘,心里高兴极了,同伴也都羡慕她。可是,慢慢的她发现,这位香香姑娘虽然红,脾气却不好,与其他姑娘的关系也不好,还不让她跟别的丫环聊天,整天动不动就发脾气。
“菊儿,日前朱员外不是一直在打听咱们船上与百花争艳阁比赛的姑娘么?”香香淡淡地问道。
“对啊!不止朱员外,还有刘员外、兰大人、郑公子、李公子……他们都在找呢!”菊儿数着手指,突然道:“姑娘,难道你知道那位姑娘是谁么?”
“今晚你去请朱员外来捧我的场儿,告诉他,他托我办的事,成了。”香香拽下一丛花,在手心中揉碎。
“是。不过,姑娘,她是谁?”菊儿应下,又忍不住好奇道,她也很崇拜那位居然赢了百花争艳阁的姑娘呢!
“哼,多事!”香香横了她一眼:“回去吧!”
龙弯月啊龙弯月,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那就怪不得我无情无义了。香香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桃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