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是放晴天。
阿样仍然昏迷未醒。
现在的我已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多脏多乱。跌肿的膝盖疼得站都站不稳,却再也没有人来安慰我,宝贝我。
阳光很耀眼,刺得我不敢抬头,我拐着木棍颤巍巍地捡着地上的野果,昨晚的风雨将挂在枝头上的果子都打落了,滚在泥里,满地都是。
我饿极了,从来没有感觉过的饥饿。一直以为是自己挑食不爱吃东西,却从来没有想到过,那是因为我从来不缺少吃穿的原因。
轻轻捡起一个果子,在衣角上擦了擦泥灰,便往嘴里送,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爱哭鬼。”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叫声,我的身子一僵却不敢回头,已流干的泪又涌了出来。
一个温暖熟悉的身子从背后将我拥住。
我手中的野果跌到泥浆里,身子微微发颤。
“爱哭鬼。”月无盈又轻轻在我耳边唤了一声。
我猛的转身,紧紧抱着月无盈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着他的胸膛:“你去哪了,你去哪了。我一个人好害怕,我好害怕。你说过会永远永远陪着我的,你丢我下……”
他也不劝我,只是抚着我的长发,任由我将眼泪鼻涕抹在他身上,柔声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哭了好久,我才不好意思的放开他,退了两步却险些摔倒,他连忙扶住我,看了我的膝盖一眼,又将手覆在我的额上,皱眉道:“你在发烧?”
我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我,我不知道,只觉得好晕,又好饿,全身都痛。”
他的样子也有些狼狈,外袍不知道扔在哪里了,穿着紧身的劲衣,衣服上有好几处擦伤,渗出血迹,手背也有擦伤,血还在流,虽然是这样,可是他的脸上仍是带着又神气又骄傲的神情,微笑的看着我。
望着他,我突然觉得他不仅仅是我的浮木,已俨然成为了能为我撑起一片天空的大树。我“嘤咛”一声,又扑到他怀里,抱得那么紧,几乎要溶到他的身体里一般。
“吓坏了么?”他抚着我的长发,低声道:“眼睛都肿了,一定哭了很久吧?”
“不许说我像兔子。”我闷声道,将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
“好。”他有些失笑,看着我颊上那抹异常的嫣红,便知我烧得厉害,索性将我拦腰抱起。
我低呼了一声,连忙勾住他的脖子。愣愣地望着他好看的眼睛,又轻轻将脸贴在他身上低声道:“月无盈,我不想离开你,你以后别赶我走。”
“好。”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将脸埋入他颈中,泪水仍是默默地流着。
“怎么会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他抱着我往回走,边走边训:“我让你跑,想来你还是会回头找我的,你在附近等着我便是,就是下雨也有山洞可以一避。”
“那个恶人,那个恶人……”想到赤足怪叟我又开始瑟瑟发抖。
“我用计将他陷在泥沼里……”月无盈安慰我:“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我突然惊叫了一声,扯着他的衣襟连声道:“快,快去救人。”
“救什么人?”月无盈双眉一轩,停下脚步望我。
我的脸涨得通红,急得快哭了:“是,是被我害的人,你快救救他。”
月无盈看到阿样时,表情淡淡地:“他是谁?”
“你先救人,他是谁回头再说。”看到月无盈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扯着他的衣袖,急道:“拜托你好不好?”
月无盈无奈道:“你怎么看到什么人都乱救,若是救个恶人回来,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听到这话,我的眼圈顿时又红了,抽噎道:“都是我的错,他才会变成这样子的。他,他若是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啦!”
月无盈叹了一口气,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将我放下,又按住我的身子,淡淡地道:“别乱动,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倒是你,让我先看看你的腿。”
我嚅嚅地道:“我,我摔倒了,路都走不好,是不是很没用?”
月无盈轻哼了一声,自顾卷起我的裤腿,动作虽然很轻,但我仍然痛得直吸冷气,又不敢喊痛,月无盈现在的脸色可怕得很。
“药箱呢?”月无盈问着,目光却已瞟到被扔到角落的药箱。
我怯怯地道:“用,用完了。我摔倒的时候,不小心,跌烂了。”
月无盈望着我,终是长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好了,别怕,可痛得厉害么?”
我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得到解放:“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一直不醒,我好害怕。”
月无盈替我抹掉泪珠:“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他翻着药箱,有一瓶跌打酒还是能用的,倒出一些用手搓了搓,轻轻敷在我的膝上。
我只觉得双膝一阵出奇的暖意流走,不由得轻声叫道:“月无盈,谢谢你。”
“你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照顾好,以后不许再逞强。”月无盈表情仍然有些不悦,但是不再忍心责备我。
“我,我……”我想争辩一下,我也是能照顾自己的。可是看着他略显疲惫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感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乖乖的点点头。
“好些了吗?”月无盈替我揉了许久才停下来,虽然还是很痛,但是我却忍下来了,只是静静地望着月无盈,有他在,我似乎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怕了。
退烧药都让阿样吃了,我自己却没有吃,月无盈也没有怪我,另外寻了一些草药回来让我吃。
处理好我的伤势后,他才懒洋洋地替阿样疗伤,将两根手指搭在阿样的脉博上,竟然轻轻“噫”了一声,双眉微蹙。
我很是担心:“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月无盈看了我一眼,微笑道:“无妨,你的药很好,他会没事的。”
他的话对我来说很有效,我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月无盈看着我又倦又累还发烧的可怜模样,便道:“你睡一会吧。”
“可是。”我迟疑了一下,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月无盈微笑道:“乖,我守着你睡。你一睁眼便能瞧到我,好不好?”
我脸一红,转过身子,打算不理他,他却将我一搂让我躺在他怀里,我闻着他身上干净的薰香慢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