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下了一夜的暴雨,却出奇的在黎明到来之际停止了,仿似约好了一般。很快的,金色的光线穿破厚厚的云层,争先恐后地放出光芒来,将大地照得一片明晃晃的。
雨后的森林散发出一股自然的清新气息,放眼看去,洞外一片湿漉漉绿油油的,格外鲜丽引人注目。
那怪人伸了伸懒腰,我顿时缩在月无盈身后。
他站起来,仍然用那种慢吞吞的语调道:“天放晴了,咱们这就走罢。”
月无盈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
我伸出头,看了他一眼,大声道:“我们又不认识你,你自己走吧。”
怪人枭枭笑了两声,声音十分刺耳,似乎嗓子被坏过一般,难怪说话要这么慢,他缓缓看了我一眼:“小丫头胆子倒不小。”
他就站在洞口,若不让开,我与月无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得去的。
只听他慢慢说道:“我也不以大欺小,小丫头若跟他没什么关系,便自己走罢。”
“好,你放她走。”月无盈想也不想地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急道。
月无盈扯下我拉着他衣袖的手:“你走吧。”
那怪人也不急,负着双手看我们,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月无盈缓缓拔出长剑,淡淡地道:“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能与名动江湖的赤足怪叟一较高下,在下真是求之不得。”
那怪人“噫”了一声:“想不到,你竟认得老夫。”
“赤足怪叟从来不穿鞋子,只凭手中锈剑行走江胡,若是这都认不出来,我岂不是连瞎子都不如。”月无盈微微冷笑。
我向那怪人看去,果然他赤着一双大脚,又脏又泥,手中的长剑却没有剑鞘,锈迹斑斑,看样子拿到铁匠铺去当也不会有人买,亏他还擦了一个晚上。
月无盈也不看我,仍用极淡的口气道:“你还不走,留在这里碍事么?”
“我……”月无盈从未对我这么冷淡过,我不由得一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却又不舍得离开。
“快走。”月无盈喝了一声:“别只会哭。”
我咬了咬唇,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就算是要赶我走,也不必把我说得这般没用吧。我心里委屈,一抹眼泪便往外冲,那怪人也不阻拦,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记得月无盈的话,一直跑,别回头。脚下不停步,可满脑却都是那怪人危险的气语与神情,越想越担心,月无盈他能逃得出来么?与他相处的情景一段段一幕幕的在脑中回放着。我不想离开他,我真笨,若是月无盈能敌得过他,何必要我离开,当初他面对这么多敌人也从未让我离开过他的视线,现在却让我跑得越远越好,那岂不是,岂不是……我不敢再往下想。
如果今天我真的离开了,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我不要这样。我的人生已极短,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脚步终于慢慢缓下来,我脑中如走马灯一般回放着与月无盈相遇来的每一刻,泪水终于涌出……我转过身子,没命的往回跑,虽然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可是,我真的办不到。我说过,他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回去能干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回去。
我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这条路似乎比来时更长更难走,我心急如焚,生怕回去迟了,看到的是会让我悔恨一生的场面,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应该要坚持到底才是,怎么能将危险留给他一个人,爸爸和妈妈从来没有这样教过我的。
“月无盈。”我大喊,洞外安静极了,一个人也没有,我又慌又急,跑进洞里,却看见我与月无盈昨晚坐过的地方,用剑尖轻轻地划着:快走。
我跑出洞外,才突然看到一串血迹,是月无盈的还是那怪人的?那怪人看起来武功高得很,月无盈又有伤在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他,我又是着急又是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泪珠子“叭叭”往下掉,月无盈说得对,我只会哭什么都不会。
“救命,救命……”远处突然传来呼救声。
我精神一震,往呼救声跑去。
跑出百余米,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伏在地……他不是月无盈,月无盈不穿白衣,也从来不会喊救命的。
我停住脚步,有些迟疑,这些日子来,一连串的追杀,终于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防备之心。
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勉强抬起头:“救救我,我被这大树压伤腿了。”
我看清他的相貌,虽然脸上有些泥污,却长得眉清目秀的,带着个帽子,好像是个书生。
“你没事吧?”我奔过去,双手托起树杆,却抬不动。
那人低声道:“谢谢,不过,你一个女子,恐怕抬不起来。”
“没关系,我再试试。”我卷起袖子,看到有不少血液渗在泥水里,不由得十分担心:“你还好吗,痛不痛?”
书生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光有些复杂。
果然搬不动,我看着自己娇气的双手,有些挫败,还以为出来历练这么久,至少力气会有点长进。
“没关系。”那书生反而安慰我:“我尚且搬它不动,更何况是你,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人……”
我想到月无盈,心中又是一阵焦急,可又不能将这书生丢在这里不管。低头看着书生被压住的腿,双眉一蹙,突然道:“我有办法啦。”
说完翻出我的瑞士军刀,使劲的掘地上的土,书生像是恍然大悟般,随手捡了根粗硬的树枝挖了起来。
军刀虽然锋厉,但用来掘土却一点也不顺手,我也全然不管,只是乱戳乱掘,眼前一阵模糊。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我的手,低声道:“姑娘,慢些挖,我不要紧的。”
我一愣,缓缓抬起头,原来泪水早在不知不觉中浸湿我的眼,我一直都在担心月无盈,我真的很担心他,我害怕他会出事,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他,我害怕会失去他,我害怕,我好害怕。
“你,你哭了?”书生一愣。
我胡乱擦了一下脸,道:“没有,是树上的水滴到脸上。”也不去管我低着头,水如何能滴到我脸上。
书生沉默了一下,苦笑道:“那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