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齐彬他们一出门,林泉声立刻放开了自己揽着刘小柳的手,脸上亦恢复了此前的冷漠疏离,周遭的空气都凝结起来,哽在喉咙里,呼吸不得,只剩下满目璀璨的水晶灯,亮亮地丝射出耀眼的光芒。林泉声从喉咙里冷哼了一声,讽刺道:“听清楚了没有?有人愿意给我们保媒呢。真是笑话!”转而又说:“捧在手心里的就一定是宝贝么?推出去得倒快。”桌上的手机嘟的一声响,是齐彬的短信,依旧简单至极:回家谈。不待刘小柳回复,林泉声一把抓过来,看了看,拇指迅速地动了动,扔给刘小柳,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刘小柳一个人,再看手机的时候,回复的短信已经发到了齐彬那里:无话可谈。
齐彬握着手机的手蹦出丝丝青筋,几乎要捏碎了似的,手机在手心里变得尖锐发烫,刺得手心隐隐地疼,一双眸子几乎要蹿出火来。身旁的秘书郑成小心地问:“荷花路上有家茶社很是幽静,齐副市长要不要去喝杯茶解解酒?”
齐彬抬眼看了看窗外,说道:“叫上曹臻一起过去。”
曹臻到的快,齐彬到的时候,他已经订好了房间在外面迎候着。冬夜天寒地冻,唯独茶社外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大大的一个草书“茶”字够起人们对温暖的无尽向往。这里倒不失为一个散心舒气的好地方,虽是室内,也精心设计成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景致,带着水的叮咚、茶的幽香,不枉“江南茶社”的雅称。
曹臻定了内里一个静谧的小房间,藤木的沙发古色古香,触感舒适。“寒冬,万物生机闭藏,养生之道,贵乎御寒保暖。红茶甘温,可养人体阳气,生热暧腹,还可助消化,去油腻。所以冬日饮茶,以红茶为上品。”身着旗袍的茶艺师很是年轻漂亮,一双素手娴熟地冲洗泡茶,茶香便四溢而来。齐彬一时恍惚不禁想当年身着旗袍双手托着大红绸缎的刘小柳,那样亭亭玉立,柔美可人。内心深处渐觉柔软,却又想起刚刚的情景,硬了口吻对曹臻说:“跟董方哲说,刘小柳家在泉韵天成的房子租期到了,让她尽快搬出来。”
曹臻有些不解,看着齐彬的眼睛里因为酒意布了些红血丝,没有一丝缓和的口气,便答应下来。齐彬说完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郑成冲曹臻使了个颜色,两个人退了出来。郑成轻声跟曹臻说了几句话。曹臻沉思了一会儿,进到房间里去,替齐彬斟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地说:“齐副市长,小嫂子向来温顺,怎么今天惹您这么生气。”
齐彬喝了一杯茶:“你们两个刚刚在外面嘀咕半天,郑成没告诉你?”
曹臻嘿嘿笑了两声:“知道了,所以想劝劝您。”
齐彬皱了皱眉头:“你说说看。”
曹臻慢条斯理地说:“齐副市长您有能力有魄力,给济州办了很多的实事,底子打得扎实,黄海韬也得敬您三分,等他一退济州市长非您莫属。林泉声毕竟是林省长的儿子,现在与他结下梁子只怕是对您的仕途不利。齐副市长您重情重义,这些年您是怎么对待小嫂子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既然她想攀高枝,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趁着嫂子还不知道的时候把她打发了。”
齐彬拿着茶杯边喝边沉思,喝完一杯放到桌子上:“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林泉声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实在可恨。”
曹臻替他倒上一杯茶:“林泉声毕竟年轻,林省长却眼见着要到届了,有些事情到时候可以再商量。孰轻孰重,大哥您还要考虑清楚,我们兄弟几个日后还得全靠您栽培。”
如林泉声所说,推出去得倒快,几天下来,齐彬都没有再联系刘小柳。原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外室,前几日还心心念念说是舍不得,如今却是远远地避之不及,唯恐引起麻烦,沾惹事端。刘小柳不安地心渐渐淡定下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到济州之外的任何地方去,只要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如鸿鹄所说,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这几日,白天不动声色的上班,空闲时间便四处打听,想找一处合适的房子让父母搬出去,又清理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钱和这些年齐彬送给她的东西。这日回家去,爸爸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说是妈妈出门买菜去了。爸爸生病之后记忆退却的厉害,有时候刘小柳就坐在旁边,还会含糊不清地跟她说我女儿怎样,刘小柳最初听了有些心酸,久而久之也接受了父亲的状况,毕竟疾病造成的损伤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刘小柳换了衣服便在爸爸身边坐下来,陪他看电视。一边哄孩子似的问他:“这里旧了,咱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爸爸却是盯着电视机屏幕:“不好,不好,我不换。”
刘小柳有些哭笑不得,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着爸爸说:“就是他!”
刘小柳看过去,电视上播的是济州新闻,最近几天济州召开重要会议,齐彬是主持人,西装笔挺地端坐在主席台上,正在讲些什么。刘小柳下意识地拿过遥控器,说:“咱们不看新闻,没意思。”
爸爸却踮着脚走过去,指着齐彬:“就是他,抱着小柳。”
刘小柳腾地一下站起来:“爸爸你胡说什么?”
爸爸一脸委屈的样子,几乎要哭出来:“我没胡说,下着雨,他抱着小柳。”
刘小柳的一颗心瞬时间抽搐起来,心房里空气被抽空了,紧紧地缩成皱皱的一团,“那你呢?”
爸爸的声音依旧含糊不清,一着急便结结巴巴,说出的话便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到刘小柳内心深处去:“我,我,我,着急,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