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明日是东海沧浪仙君的寿宴,你且去暖风阁将那株雪赤松和白衣入梦的画带上。”
“师傅,你是说你我同去?”风離停下抄书,一脸讶然。
“你终日待在巫月山,借此机会也该出去走一走。”
风離拍掌,青子逸如今是愈来愈平易近人了。虽然那张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冰寒泠冷,但是那种隔绝人世,让人窒息的疏远之感已经极少看到,不过……或许偌大的六界只有她这么觉得而已。
当风離踏上青子逸的导云,呼吸着清透陌生的空气,看着逐渐依稀不见的巫月山时,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三年多时光,她已经忘却这纷扰的尘世,已经不记得那些有双亲,有好友的快乐日子。
云雾缭绕,仙山林立,云上一袭白衣的风離看着这纷繁的美景,脸上满满欣喜。她回头,看着身后负手而立远眺天边的青子逸,陡然生出一种衣袂飘飘,遗世独立的惊艳来。
她总觉得折引是一朵桃花,明明内敛却又张扬;痕衍是个枝傲梅,有他自己的坚韧与偏执;
而寒峥像是一株山茶,妖妍的红,惊艳的谪仙。
而青子逸则是一株雪莲,却真的是清透的寒冰,不论是远观还是靠近,都会被那种似与天成的寒冷所冻结。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人,竟画地为牢,将自己牢牢困在其中,连信任都少的可怜。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他成为这样一个冷漠至斯,无心无情的人?
“此行前去东海需一天时间,安宁,你要谨记为师交给你的沉心诀,”
“师傅,安宁能承受导云的速度,再快些也是可以的。”
考虑到风離的仙力怕是承受不了导云日行千里的速度,青子逸在出发之前还特意交给风離沉心诀以应对这快速而过的煞风。
一路无话。青子逸本就是个无话之人。足足半日,风離除了欣赏这沿路的风景之外亦找不到其他的消遣。东海沧浪仙君她了解不多,只知是一位性情高远淡泊之人,也唯有这样性子的人才能于青子逸知交多年。
“师傅,沧浪仙君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么?”青子逸目光远眺,像是陷入了深思,“淡泊如水,清净无为,能为了所追求之事抛弃一切,真性情大概便是如此吧。”他的声音有些幽远,像是有一股沉重压在喉间,沉闷,寂凉。
风離低头,感觉自己不该多问,青子逸的反应是她没有想到的,看来沧浪仙君与青子逸之间的渊源十分深厚,否则怎会让青子逸这么流露出淡淡羡慕之感?
“为了所追求之事能抛弃一切?”风離呢喃,或许这才是让青子逸羡慕之处。
半日已过,日头正足。于半空中俯瞰整个天际,云蒸霞蔚,氤氲一片安和之气。
突然,西边天际闪过一道红光。红光似流星一闪即逝,但还是被眼尖的青子逸看到了。他突然间就敛了神色。
“师傅。”
青子逸回过头,神情有些两难,半晌后他开口,“安宁,为师需得马上离开,东海此行只能由你一人前去。”
西方的红光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预兆,只是风離并不知道,青子逸那眼里隐藏的究竟是何事。
青子逸将随身的一个玉穗、一把折扇和一个捏了诀的小印交给了风離。玉穗是青子逸的凭信,只有拿出凭信才能进入东海;折扇是交给风離防身之物,以备不时之需。折扇需得修为催动,虽说风離毫无修为,但好歹也是仙身,再加上青子逸注入的力量,保证风離周全应是没有问题。还有能够相互感知的月凰萧。此去东海不过半日路程,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风離握着玉穗和折扇,看着青子逸有些急切的离开。一袭青衣,逐渐隐约。只留风離一人。
该是发生了重大事情吧,否则青子逸怎么会匆忙离开?那一抹异样的红光到底蕴含着什么信息,风離永远也不会明白,正如她永远体会不了青子逸眼神中努力隐藏的两难。
她回头,捏了个诀,导云依旧慢悠悠的前行。一路上,她再也没有了心情,难得出山的欣喜也已消磨殆尽,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海阔黄昏瘦,林花遍地红。
直至日落黄昏时风離驾御的导云才姗姗来到东海畔。风離跳下软绵绵的白云,落在一片落英缤纷的花林。林子太大了,她立于其中,环视周围,找不到出去的路。
“早知道林子这么大,就该停在海面上的。”风離懊恼不已。
林子里显然有阵法,不论她往哪个方向走,看到的,走过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落花纷飞,像是下起了一场漫天花雨,略略蓝色的花瓣一片片从她眼前飘飞而过,美得如梦似画。风離伸出手来接起蓝色的小花,花瓣刚刚触碰到她的手便化成了虚无,不见。
风離抬头,夕阳薄暮,即将入夜,她要是走不出这花林就赶不及沧浪仙君的寿宴了。面对着诡异的阵法,风離无法,只好拿出了青子逸交给她的折扇。
折扇一开,隐隐有一股淡香袭来,扇子上只有一个不大的乾坤图,风離担心自己没有太多修为不能扇动折扇,于是乎猛地用力扇呼,却不曾想扇子的威力超出了她的想象。满地的蓝花顷刻间消失不见,那些蓊蓊郁郁的蓝色大树生生被扇出去老远。离她最近的那几棵老树竟直接倒了下去,连根翻起。整个花林的活的东西都被扇出去不见了。
风離连忙收住折扇,吐了吐舌,看着倒地老树盘踞的根,不知怎么办。结界是开了,阵法是破了,可是……把人家花林破坏了,是不是也闯祸了?
“丫头!!你居然这么粗鲁的对待这些老树!!”隔得老远的,一道一场愤怒的男声传来,音如洪钟,贯的风離捂住耳朵头疼不已。
这下子完了,兴师问罪的来了。
“登”的一声,一道人影就立在了风離面前,风離从那人影金丝绣线的鞋上慢慢将视线上移,墨蓝色繁复花纹锦袍,玉扣腰带,白色立领中袍,露出的好看的锁骨,精巧好看的喉结,薄而好看的唇,秀挺而好看的鼻梁,深邃却含有愤怒的眼,如锋而好看的眉,冠玉而飘逸的墨发。
眼前的人,俊秀中带着一股凌厉的霸气,藏而不露。
“你是……”
“镜无辞!”三个字,音如洪钟,在风離心里震荡了一圈又一圈,震得风離脑袋嗡嗡响。
可是,她并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