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静默,流年暗度;白花灼灼,暗香盈袖。鼻尖似乎又传来一阵阵白月花的清香。曼宁知道,她又回到了那一天:遇到疏陌的那一天。
魔界的结界外和人界相交处有一片成海的白月花,那些白月花是曼宁活了十多万年里自己亲自栽种的,树高,花大,姣白如月,暗香浮动,如今这里已成了一片白色花海。
凡魔两界都知这一处是不能被打扰的,否则随时会被那位嗜杀的主给残害,因此这里常年无人涉足。然而,今日注定有人打破了这一场静谧。
一袭白衣,缓缓步入。许是因为看到这六界独有的白月花,致使有些忘情,竟不小心沾惹了白月花的粉。白月花粉,除非不落地,落地生花。然而落地生出来的花虽外形和白月花相同,颜色却是墨黑,而且剧毒。
落地即刻生花,花开时便凋谢成灰,剧毒就是那灰。从生花到灰飞不过一瞬,也因从未有人知道白月花粉还有这一特点,所以来人并未注意那地上朵朵黑毒花。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染毒了。
白衣男子静静伫立在树下,右手剑指间黑色的毒血如断线珠子滴落泥土,静月般的面容温和的看着这满眼的花,只是那脸上的血色却愈来愈苍白,双唇也变得乌黑。
“你难道不知此毒无解?”
泠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身,一刹那怔住。
一袭红色艳艳的女子正慵懒的靠在白月花树上,红衣,白花形成了强烈的视觉撞击,耀眼却不突兀。她的红裙还不齐膝,他可以看到女子裸露白皙的长腿在悠悠的晃荡,她没有穿鞋,一双玉足白净无暇如璞玉,脚趾甲没有涂丹蔻,清清亮亮更显得可爱,右脚踝上用金线系了一颗黑色小铃铛,随着她晃荡的脚丫正铃铃作响。
他的视线突然不敢往上移了,他怕惊艳了他一世风华,从此迷失。
“问你话呢。”
她有些恼怒的问话了。静月皎冷的唇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明丽暖暖的笑,于是,他上移了视线。
嗯,该怎么说呢?还是狠狠的惊艳到了他,她恼怒的表情,蹙起的眉,以及眼中刚刚睡醒的惫懒却又怎么也掩藏不了红色眸子里的风情,她慵慵懒懒的姿态随意安然充满魅惑即使她不自知,还有她手中那朵被她不堪蹂躏的花。
嗯,很美,很妖冶。风华绝代,仅此独有。
然后,他就站在树下,定定的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温暖的像是要融化掉什么。
曼宁看到过各种各样的笑,狂放的、奸佞的、阴毒的、虚伪的,却从未见过这般暖暖的笑,平和、安宁、淡若清风却清沁,像是能够洗涤一切般圣明。那一刻,她很好奇,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人的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
曼宁闪身在他面前站定,身子微微前倾,细细打量他唇角的笑意。
静月般的面容,他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皎冷的如月的清辉,会微微有些寒凉。一眼,只需一眼,就会让人沉沦在这如月般清皎的风华里,被细细碾磨的无所遁行。
“地上寒凉,为何不穿鞋?”疏陌垂首看着那双玉足踩在地上,微微蹙眉。
“不喜。”
轻飘飘两个字道出她的性格,恣意、不羁、无畏、亦正亦邪。
“疏陌。疏离的疏,陌路的陌。我的名字。你呢?曼宁?”
微微暖意的眼神定定看着眼前蹙眉的女子,从那双红眸倒影中看清,他唇角的笑意未减淡半分。
“你既然知道我,就该知道来月海的后果。不过我很喜欢你的笑,所以放过你,”
曼宁伸手扣住疏陌手腕,红袖一扬,一股淡香盈鼻。“照原路返回,你就能走出去。”
漠然的转身,就将离去。而疏陌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始终保持着距离,不亲近,不滞后。
曼宁转身,红色瞳眸紧紧盯着他。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开了口,
“既然喜欢我的笑,那何不把我带回去?我只每日对着你笑。”
许是从未见过这样温暖的人,她一改平日狠厉的性子,难得好脾气,
“我想你该知道,魔尊曼宁殿中有很多男/宠。并且,你是个仙。”
“加我一个也并不多不是么?至于我是仙,我会隐藏仙力,只好好陪你。”如若可以,陪你沧海桑田,地老天荒,看天高云淡,细水长流。
“你不值得相信。”
“总要试着去相信。有些人,可以毫无目的的接近你,只因,多看了你一眼。仅此。”
因多看了你一眼,就此沉沦,男/宠也罢,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他突然真的相信一见倾心这种事情。不为其他,只因那人是她而已。
“好啊。”
曼宁不知道带疏陌回去究竟是对是错,但疏陌的到来毫无疑问是改变曼宁的关键。她不像以前那么嗜血滥杀,不再过于张狂不羁,敛了血性,收了残忍,整日里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圣殿由疏陌陪着她。而他也就仅仅是陪着她,不会涉足她的事情,不会去阻止她的决定。
他不说他究竟是谁,到魔界目的是什么,她也不问。
他给她做鞋,给她描眉画唇,给她沏茶,为她描画。她喜萧,他却能将她的曲子奏出另一种境界。他惊才艳艳见识卓绝,心思缜密腹有谋略,那样一个本该睥睨天地指点江山的人,如今却真的安心在她的圣殿中做一个男/宠。不闻外事,只心心意意的关心她的冷暖。
“阿宁,为何总是不爱穿鞋?地上太寒凉了些,虽说你体质很好,可终归是有影响的。”“阿宁,你着红衣浊世风华,可衣服太短太单薄了些,会伤了身子。”“阿宁,怎的出去又不打伞?”“阿宁…………”“阿宁…………”
他唤她阿宁,他每日都絮絮叨叨说着她如何如何不爱惜自己,如何如何总是记不住他的话。她晚上睡觉从来不安宁,连魇魔也毫无办法,于是他便每晚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轻松哄着她。
她从天地衍生而来时从未安睡的夜晚,因了每晚他的陪伴,她总算体会到安睡的感觉。
他温暖,他无垢,他对她从未有过的好。他说她不懂得感情,那他就一直陪着她,陪她到懂得那时。
感情么?她只知道和他待在一起很暖,很放松,她很喜欢他,当安漠问她是不是爱他时她却迷惑了。爱是什么?难道喜欢了都还不够么?
只是后来当她把墨玉带回来时,他静月无垢的脸上没有了暖暖的笑。
他后来告诉她,他其实是仙界未来的帝君,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他来魔界是怀着目的的。白枢要夺离杀内丹已经蓄谋已久,疏陌自昆仑山回归仙界时是一个契机,离杀内丹白枢势在必得。
然而,这未来帝君又怎会有这般野心。所以,疏陌离开。但他没想到会遇到曼宁,他原以为他能够在魔界平平淡淡呆下去,如今墨玉的到来注定打破他的希望。所以,她把他赶走了,虽然他只是从魔宫搬到了宫外。最终她还是把墨玉留了下来,留下了这个永生永世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