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冬,长安大雪。
飞雪漫天,纷纷扬扬下了三日,全城除主街道扫雪余下皆是粉妆玉砌般的世界,白茫茫一大片。
将军府院子只有两株梅花开的正艳,傲骨凌寒绽放,留下一片淡淡的清香。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执一把长剑,舞的像模像样,长剑如虹破空显现几道寒芒,信手几朵剑花,惊起的剑气扬了些梅花下来。
收剑而立,方看出这数九寒冬,竟只穿了薄薄一件玄黑的长衫。
“哥哥,吃梅花糕。”从房中挪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大概五六岁的模样,白白胖胖双鬓扎了两个小辫子,裹着厚厚的棉袄,还套着一件洁白无瑕的狐裘披风。整个人肉嘟嘟的却分外可爱。
楚景轻笑一声,剑眉星目,他个子又长的快,现下举手投足间已有传闻中将军年轻时的风姿,又比楚南锋少了些杀意,直教府上几个年幼的丫鬟红了脸害羞的不敢看他。
“悦儿,进来罢别冻着了。”楚景随手把剑递给一旁的丫鬟,抱起了他的小妹妹楚悦。
楚悦今年六岁,生的一副好相貌。扬武将军不曾重男轻女,妻子夏流素又怜惜她是个女孩,府上上上下下对这个二小姐的宠爱简直快有些溺爱了。
楚景与她的感情也极好,几乎是他一手抱大的妹妹。
丫鬟准备了茶水和糕点,楚景抿了口茶,就看见自家的小妹妹举着一块梅花糕朝自己递来。
楚悦还带着小孩子的婴儿肥,脸又嫩又软,小手也胖乎乎的。楚景笑着张口接过。
他平日不爱这些甜食,不过难得小包子没有独吞还好心给他一块,自然是要尝尝的。
“哥哥,好吃吗?”楚悦攀上去笑眯眯的问他。
楚景颌首,“嗯”了一声。
楚悦笑的无害:“哥哥,你冷不冷呀。我让桑桑给你找件厚衣服穿好不好。”表情是一脸的真诚。
一旁的桑桑及时递上两件厚实的袍子,楚景自幼习武,颇得楚南锋的真传,这样的天气只有小包子会怕冷,对他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楚景挑眉:“说吧,你想干什么。”
小包子仰脸:“哥哥你看悦儿对你这么好,给你吃甜糕还怕你冻着了生病,你带我出去买包子吃嘛。”
楚景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自家妹妹别的不会,唯独撒娇起来一套一套的,直让学了兵法的他都自叹不如。现下这是连收买人心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都学会了。
权衡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换了衣服牵着楚悦便出去了。
出了将军府绕过一条街便是长安的主街道。
长安位于宁州中央,是宁州最为繁华的王都。
雪已经停了两个时辰,一些谋生的小贩又把摊子摆了出来。一时间熙熙攘攘颇为热闹。
楚景牵着小包子去大嘴包子铺。
这是北街的一家老店,店面不大每日只卖些早点包子白粥之类,老板是个三十多的男子,因自幼嘴比常人生的大些被人唤作王大嘴。他整日也是笑呵呵看人来人往一心做他的生意,还请人写了副大嘴包子铺的匾额高高悬着,也不介意被旁人调笑。
远远地,一个少年牵着一个还未到他腰身的小娃娃慢悠悠走过来。身后跟了两个随从。
王大嘴瞅见这俩人也顾不上做他人的生意,掀起竹制的蒸笼,一笼热腾腾的包子氤氲出白茫茫的热气。
楚景牵着楚悦走上前,楚悦甜甜的唤了声:“大嘴叔叔好。”
“哎呀小悦儿是你呀,来这是刚出笼的肉包子快尝尝。”王大嘴亲热的招呼着,挑了两个卖相最好的递给那少年。
他自是知道这两位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府的一双儿女,长子楚景在长安城中已有几分名气,小小年纪剑术了得,书读的也好。比之将军年少时过犹不及。而这二小姐楚悦倒是个妙人,他没有女儿,只觉得只女娃长的肉嘟嘟的讨喜,一张小嘴又甜,每次见了都觉得欢喜。
楚景怕她烫着拿了一条棉帕衬着,才把包子递给她。
楚悦大眼睛转了转,鼓着肉感的腮帮子小心翼翼的吹着到手的两个包子。
转身摸出几枚铜钱给了王大嘴,楚景摸摸专注啃包子的楚悦:“好了,包子买到了便回去吧。”
楚悦眨巴着眼睛愣住了,小嘴一撇眸中泪光闪烁,竟是要哭出来了。
旁边几个食客看到不免动容,暗道这小姑娘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哥哥,我不要回去你陪我逛街嘛。”楚悦一脸委屈的扯着楚景的衣袖。
楚景瞥了一眼灰暗的天色,这样的天气怕是还要下雪。天气如此寒冷,还是把小包子带回家捂着吧。
思及此,他哄道:“悦儿乖,我们先回去。”
“不要!”楚悦紧张的盯着他,语气坚决。
“哥哥我不要跟你好了,把你卖掉换包子吃,哼!”见楚景不为之所动,楚悦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楚景闻言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在她心中还不及包子重要。
少年俯下身,捏了捏小包子的脸,一张脸涨的红扑扑的,嘴角还留着包子的肉末。楚景给她一一擦干净,屈膝半蹲着。
“上来吧。”
他是要背小包子。
楚悦更小一些的时候都是楚景抱大的,那时他也年幼,抱不动了就背着。小包子最喜欢在他背上作威作福扯他头发什么的。现在楚景背她算是大大的让步了。
楚悦见他这样,也没有继续闹。乖乖的趴上去,牢牢抱紧楚景的脖颈。
少年的背很宽阔,很温暖,也有足够让人依赖的可靠。
“悦儿,你该节食了。”楚景嘲笑小包子吃得太多又胖了。可背上的重量并不算太重。
楚悦扯着他梳的极整齐的发,嚷道自己一点也不胖。
楚景大笑,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长安城又飘起了雪,街道上,一对兄妹的身影渐行渐远。
大雪纷纷然,楚悦开心的又啃起了剩下的半个包子。
楚景也觉得很安定,仿佛有什么在心底化开,轻飘飘的又没有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