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窗外下起了小雪,零零落落,像被吹散的梨花瓣,一开始雪片并不大,如柳絮随风轻飘。
后来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 像连绵不断的帏幕,往地上直落,乐灵坐在窗前,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雪景。
自皇城回来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虽然出奇平静,但是整日却过得恍恍惚惚,乐灵每天几乎除了看书还是看书。
方才紫挽来说,诺依好不容易恢复的伤又复发了,而且来势汹汹,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直到现在也尚未醒来,然而身为神医的倾落言,自然是刻不离身在那儿照顾着。
乐灵表面上虽然不在意,但是心里其实非常纠结,说她喜欢倾落言吧,又自觉否认不可能,若说是起了醋意吧,她又觉得那更加不可能,这和喜欢有什么区别吗?
莫说自皇城回来之后,倾落言几乎很少和她说话了,一直忙于医治诺依身上的伤,几乎每日每夜守着诺依,就连身为妻子的她也极少能见上一面。
虽然倾落言什么也没有和她说,可是乐灵心里已经非常清楚,既然那日他选择带诺依回来,应该也是放不下吧!
“唉,世间事真难料啊!”乐灵独自叹息一声,起身拿了一件紫色披风披上,出了房间径自走向厨房。
据她所知诺依身上的伤,全是鞭打的伤痕,一条一条的血痕,因为没有及时清理和上药已经腐烂,这段日子一直有倾落言悉心照料着,身上的伤口虽然好了,但是难免会留下一些疾病。
而紫挽方才说的伤痛复发,应该也就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导致诺依身上的伤痕如针扎般沉痛,一时难以忍受,才一直昏迷不醒。
“少夫人,你怎么来了?”掌管着厨房的王伯瞧见乐灵,立刻迎上前来,一脸慈善的看着她问道。
乐灵见到王伯,礼貌一笑,悠然道:“王伯,这里还有鱼吗?”她来过厨房几次,然而每一次来,厨房里都只剩王伯一个人。
王伯稍愣了片刻,继而和善说道:“只有一条鲫鱼,少夫人是想吃鱼了么?那麻烦稍等一会,老奴这就去做!”
王伯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衣袖,紧接着又从一旁的水盆里捞起一条鱼,双手抓在手里拿到菜板上,一刀背下去就把鱼给敲晕死了过去。
乐灵见状,忙从王伯手里夺过菜刀,很是欣慰道:“谢谢您王伯!其实我来只是想做些鱼粥端去给少主吃,并非我想吃鱼,还是让我来吧!”
“原来少夫人是特意为少主而来的,恕老奴愚钝,不过做鱼粥老奴最拿手了,少夫人还是在一旁等着吧,以免弄脏了衣裳。”王伯面上一滞,但很快又从乐灵手里夺回菜刀。
王伯待人向来慈善,对乐灵更是和颜悦色,瞧她长得漂亮且又聪慧,又丝毫没有少夫人的架子,王伯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如同自己的孙女一般。
乐灵笑着摇头,一双雪亮明眸眨巴看着王伯,“没事,反正我闲着也只会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事情来做呢,王伯您也无需对我如此客气,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不过多了少夫人这一个头衔而已。”
其实在乐灵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比紫挽或者王伯高贵,人人都是平等的,在倾府她只是多了少夫人这个头衔,仅此而已。
王伯见乐灵执意要亲自下厨,便也不再阻拦,只好陪在一旁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瞧着乐灵动作熟练的削去鱼鳞,又精准的切开鱼肚,把鱼腹掏空洗净,最后切成片用准备好的调料淹着。
王伯是一个喜欢研究厨艺之人,看着乐灵做法新意,且又不怎么复杂,也立刻来了兴致,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
其实鱼粥也是乐灵最拿手的,记得娘亲病重那段日子,她几乎每天都到湖里去抓鱼,然后把抓到的鱼拿回家做成粥端去给娘亲吃。
一开始做得很失败,简直难以下咽,可是娘亲依然是笑着吃完,后来厨艺进步了,娘亲却陷入昏睡状态……,若说此生最遗憾的是什么,自然是没能让娘亲吃上一顿像样的鱼粥。
做鱼粥很快,用不到半个时辰,鱼粥便做好了,乐灵用一个精致的瓷碗,盛满一碗鱼粥,细心的把粥里残留的鱼刺挑出来,双手递到王伯面前,笑着道:“王伯尝尝我做得如何?”
王伯从乐灵手里端过鱼粥,欢喜的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了一番,忍不住夸赞道:“少夫人可真是好厨艺啊,这鱼粥炖的时间也并不长,却也能细腻得入口即化,味道清香且又不浓腻,好吃,真的是太好吃了,做法简单又不复杂,连老奴都自叹不如!”
乐灵闻言谦虚一笑,悠然自若道:“王伯过奖了!”又拿了一个瓷碗盛满鱼粥,一边挑鱼刺,一边轻言轻语道:“若是觉得好吃,您就多吃一点,我可是特意做了好多呢。”
王伯点头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鱼粥,只吃了几口,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少夫人,其实少主很可怜,他独自度过十年的寂寞孤独,又暗暗承受毁容带来的痛苦,虽然老奴看在眼里,却也无法为他做些什么。”
王伯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是没有十年前那场意外,少主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老爷夫人也不会被歹人所害,诺依以前虽然是府上的奴婢,但是她和少主的关系却非同一般。”
“如若没有那场意外,怕是早已经与少主成了亲,不过那都是些往事了,少夫人也无须往心里去,现在少主娶了你,老奴相信少主是不会辜负少夫人的!”
“王伯,您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些?”乐灵听得有些不知所措,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显然松了松。
原来他和诺依原本是要成亲的,怪不得情感依旧,原来是用情至深,爱得刻骨铭心,不然这些日子他也不会亲力亲为照顾诺依。
全府上下怕是只有她一人不知道,像个傻子似的被所有人蒙在鼓里,仔细一想,感觉整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了,也不知倾落言打算瞒她到何时!
王伯瞧着乐灵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忙又开口解释道:“少夫人莫要误会老奴,老奴本意是希望少夫人能够明白,诺依已是少主的往事,现在少夫人才是少主的妻子,虽然少主依然待诺依好,全是因为心存愧疚罢了!”
真的是因为愧疚吗?乐灵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面上却是苦笑道:“王伯您放心,既然我嫁了倾落言,自然会包容他以往的所有,毕竟还要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