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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泰山,子午谷内,距离谷口几丈之外,孤狼浑身毫毛根根乍起,在一块空地上面团团转圈,孤狼四周则是五块巨大的岩石,将这块小小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孤狼此刻已经预感到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但面对围着它转来转去的五块巨石,它的浑身的力气却是使不出来,显然它已经暴怒到了极点。狼只有在怒火冲天,孤注一掷的时候,才会毫毛四散,看来它已经准备拼命了。

随后跟进来的王峰看到孤狼的样子,轻蔑一笑,却是丝毫不以为然。彷如漫不经心般,他抬起右手,伸进自己的脖颈,将一条红丝带拽了出来,丝带的尽头系着一块圆形的玉佩。

玉佩是阴阳玉佩,两种颜色,一黑一白,如两只扭曲的鱼一样紧紧缠绕在一起,看上去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的人工雕刻痕迹。刚刚从脖子中拿出,整块玉佩便明显一亮,一股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像是阳光刚刚冲破了海面般,向四面八方散射而去。映照在少年脸上,忽然间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不知何时,孙逊已经踱步走了进来,他看着黑白玉佩,眼中显现出异样的光彩。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好多年不见了,四射的紫气,分明就是日渐匮乏,现在已经频临消失的仙灵之气。如果把阵法比作是身体,五行比作是人的血肉器官,那么仙灵之气就是人的大脑控制中枢。没有了仙灵之气,任何阵法都如同一个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植物人一般,成为了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没有了仙灵之气,阵法便是空谈,这个词语会变作后世书本中某个神话故事里的一种法术。甚至当孩子们问起阵法是什么的时候,连那些对历史最有研究的学者也认为阵法只是古人幻想出来的某种仙术罢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不是阵法不行,而是支撑阵法启动的那种仙灵之气没有了,它并非刚刚消失,而早在两千年前就接近了频临断绝的地步,那时候除了少数几个修道之人懂得一点外,普通人早已是闻所未闻,对于那种在远古时代,人人信手拈来,连孩童都懂得使用的法术仙术,谁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毕竟那时候的人们谁也不会把空气中的仙灵之气放在心上,因为他们认为这本来就该存在,永远不会消失的东西。就如同现代人对空气中氧气的认识一样,所有人都觉得空气中的氧气是应该存在,理所当然的存在的。谁也不会去想如果有一天,氧气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这个世界会怎样?

“青冥,愣着干啥?还不快点开启杀阵。”

“哦,马上马上。侄儿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吸取这仙灵之气了。嘿嘿。”王峰听罢吩咐,一边笑着,一边将玉佩猛的向其中一块巨石一指,脚步旋转,嘴中大吼一声:“开!”

顷刻间,一束肉眼可见的紫色光线从阴阳玉佩中喷薄而出,瞬时打进巨石的一处早已设好的坤位中。

随着王峰的话音落地,五块巨石猛的离开了地面,围绕着中间的孤狼如车轮般越转越快,越转越小,开始独狼还在左蹦右跳,寻找巨石中的缝隙,伺机逃窜,随着阵法一步步缩小,它发现此时扭转一下身体都成了一种奢望。而此时,五块巨大的石头已经越来越快,甚至快到看不清石头的轮廓。中央位置的恶狼身体开始被巨石边缘不断的扫到,吃痛之下,发出阵阵哀号。

“呵呵,青冥啊,用不了一盏茶时间,这个祸害人的狼精就会被越转越小的石头杀阵压碎头骨而亡,快点准备匕首,摘取它的内丹精华吧!内丹精华摘取越早,仙灵之气才会散发的越少。”

孙逊手指轻轻捋了捋嘴巴下方稀疏的几根胡须,面上露出了微笑,轻轻冲王峰吩咐着。

忽然,他眉头一皱,抬头望了望子午谷口方向,沉声说道:“有人来了。快点进入杀阵,直接杀狼取丹。”

王峰听罢也不吭声,手持匕首,飞身跃入杀阵之中,举起匕首猛的刺进孤狼的心脏。此时,孤狼已经避无可避,五块石头将它紧紧挤在中间,它早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而少年则一晃而入,五块巨石对他仿若无物,没有丝毫影响。

鲜血喷溅中,孤狼的心脏处被锋利的匕首刺穿,热气腾腾的鲜血洒在地上,腾起阵阵雾气。王峰将右手腕一翻,匕首在孤狼心脏中旋转一圈,猛的拔了出来。也不顾鲜血的不断喷涌,随即他将左手顺着创口摸了进去,只是一进一出,一颗赤豆大小的丹丸已经被他捏在两个指尖之上,定睛一看,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匕首插回腰间,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小的玉盒,按动机璜,玉盒开启,赤丹激射入内,迅疾玉盒重新关闭。

做完这一切,王峰这才直起身来,轻轻突出一口气来。同时,一阵噪杂的马蹄声,已经传进他的耳中,从远至近,如旋风般已经靠近了子午谷口。

“五匹骏马,且都是战马,恐怕来者不善。青冥,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咱们再做决定。”

孙逊说完,迈步向谷口走去。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王峰,自始至终,王峰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眼神中却露出一丝寒意。

此时,五匹战马已经停在了谷口。

“老五,不对啊,前面分明是一条进谷的通道,怎么现在全变成大石头了?”

“是啊,赵大哥,上次咱们探查的时候这里分明是一条山谷的,怎么就不能通行了呢?”

“真是邪门了,快点报告将军。”说完,一声响哨冲天而起,消失在高高的云雾中。

在响哨的刺耳声中,孙逊猛的回头,将手指压在嘴上,示意王峰不要出声。

王峰此时也明白了,外面的这几人是秦军,也只有秦军才能使用这种专用的响哨。

随即,又是一阵噪杂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新换的马蹄铁敲打着山石,如同惊雷滚动,整个大地也发出了轻微的震颤,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一次的马队远远超过先前五匹快马的数量。

随着一声马嘶声,噪杂声戛然而止,一个粗狂的声音传入谷内:

“怎么回事?赵甲,你们在这里磨蹭什么?如果误了皇上的祭山大典,你纵然长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哼!”

“将军,将军,前面进山的道路被一片巨石堵住了,我们进不去啊。所以小的才向你求救。”

说话的显然是那个将军嘴中的赵甲,此人一开口竟然是一副公鸭嗓,外人听上去,说不出的刺耳。饶是周围军士平时都习惯了他的声音,此时也是纷纷皱起了眉头,别过头去,强忍住不听。

“将军,要不,要不这一片咱们就到此为止,不必再向前巡视了吧?”

“放屁。我皇祭山封禅,事关社稷,如此重大的事情怎能容得你们含含糊糊,泰山地处齐国境内,现在齐国虽然已经覆灭,但民心尚未彻底归化,万一混进一个半个刺客,龙颜震怒,那咱们禁卫所有人都等着被灭族吧!嗯?咦,这片石头怎么有些不对?赵甲,把你的狼牙棒拿来一用,快点。”

将军训斥间,忽然发现谷口的石头如阳光下的水汽般,有些轻微起伏波动,他单手接过赵甲的狼牙棒,狠狠向最大的一块石头掷去。

这个将军显然力大无比,几十斤的狼牙棒,竟被投出轻微的呼啸之声,速度极快的冲向巨石,转眼之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令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狼牙棒砸在石头之上,没有想象中的火花四溅,而是一闪便没入巨石之中,消失无踪了。放佛这巨石是豆腐做的,而狼牙棒则是一支银筷,轻易的就被戳穿了。

将军看此情景,哈哈大笑,猛的一拉马缰,冲谷内抱一抱拳,高声喊道:

“请问谷内是哪位高人,可否显身一见?在下乃秦国御前太尉麾下郎中令白宝群,也是当今皇帝的禁军统领。今日奉旨清山围谷,还请前辈高人行个方便,将这谷口阵法撤去,白某不胜感谢。”

说完,他将挂在马鞍边上的长戟慢慢提在了手中,左手轻轻带动马缰,指挥坐骑慢慢向后退去,眼睛却始终一动不动盯着谷口。

也不亏是身经百战,一统天下的勇猛秦军,看到将军如此谨慎,他身后所有的将士不由也紧张起来,个个握紧手中的武器,调转马头后连退十几步,而后重新掉头对着前方,这段距离也是战马发起集群冲击的最佳距离。

此时,一阵轻雾吹过,谷口挡道的大片巨石纷纷如云烟般散开,平坦的道路也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看着前方,此时连战马也不再打喷,一时间谷口变得静谧异常,唯有几片飘落的树叶随风轻轻卷动着,在地上旋来旋去,彷佛任何事情也阻止不了它舞动的使命。

随着雾气散去,一道人影显立于谷口,年纪五十几岁,不算高大,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肩上围着兽皮护肩,一身当地猎户打扮,老人正是孙逊。他凝神向外看去,谷外上百匹战马,逶迤半里路之多,为首是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粗壮大汉,此时正手持长戟,骑一匹紫红色战马,正死死盯着自己,好像害怕一眨眼这个人就要消失一样。

“启禀将军,小人孙逊,乃是这泰山北麓后石坞的猎户。前几日因为有饿狼祸乱附近乡邻,所以我叔侄二人跟踪那饿狼至此,幸不辱使命,将那饿狼成功击毙。不想耽误诸位军爷的行程,小人实在有愧,我等马上取了饿狼的尸体,就此离去。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孙逊轻轻迈前几步,冲大胡子将军深施一礼,面色淡然,沉声说道。

未等白将军说话,一个脸上一道刀疤的精装军士一带马缰,策马上前,此人正是被将军唤作赵甲的军士,他冲孙逊嘿嘿一笑,扯着公鸭嗓子吼道:

“喂,你这个老头,少在这里给我装神弄鬼,竟然摆出什么阵法,分明是想混入山中,趁我皇祭山之际,伺机进行刺客的勾当。看到行迹败露,竟然还在这里冒充什么附近猎户,来人啊,给我将这个老头拿下。”

赵甲说完,自己却调转马头,向后退去,他的武器是狼牙棒,刚才已经被白宝群扔进了石头之中,所以他目前除了身后的一把短剑,再没有长武器。

这赵甲在这群军士中,还算是一个小头目,说话倒是有几分威信。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名军士转头看了看将军,将军视而不见的将头转向了远方,似乎他也在想试验一下这个猎户的真假。

看到将军没有阻止,几名士兵纷纷抽出趁手兵器,形成一个扇形,策马围了上来。

孙逊仍是面无表情,似乎眼睛没有看到涌上来的敌人,依旧双手作揖,站在原地。

一名军士眼见孙逊低头看地,双手作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奸笑,心中暗想:立功的机会到了。想到此,他将手中的长矛猛的向孙逊胸前刺出。

长矛锋利的矛头抖动,如毒蛇出洞般直取孙逊,眨眼间矛头逼近老者胸膛已不足三寸。眼看近在咫尺的长矛,孙逊仍旧双手抱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

看到老者镇定的目光,面对袭来的长矛不管不顾,不躲不闪,白宝群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能做出这样姿态的人,不是傻子那么一定就是高手。想到这里,他正要高声阻止擅动的军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短促的破空呼啸声响起,一把乌黑的匕首从老者身后激射而出,匕首虽是后发,速度却比长矛快了几倍,按理来说,此时老者在长矛下已是危在瞬间,眨眼时间,长矛便将贯胸而出,匕首飞出应该先击落长矛才是唯一的选择,但匕首却越过老者沿着长矛上方几寸的位置,径直射向军士的咽喉部位。

这军士虽然久经沙场,有着丰富的临阵经验,此时眼见危险瞬时而至,自己的优势化作了颓势,情急之下他大吼一声,左脚抽出凳腿,身子在马背上猛地向右一偏,想要躲过匕首,谁知道匕首如同长了眼睛,算好了似的偏了个方向,直直的擦过他的头顶,匕首的刀锋带出一道寒光,鲜血飞溅中,他的半只耳朵外带一缕毛发像一只蝴蝶的半只翅膀般飞出了几米后,落入路边一片灌木丛中,消失不见了。

刚才为了躲避匕首,军士早已扔掉手中的长矛,生死之际,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武器。长矛脱手之后,势头不减,带着惯性径直刺向老者,就在矛尖堪堪刺到身体,老者反手一抓,一甩,长矛直直插入军士战马脚下,惊的战马连连后退,此时落入马下的军士顾不得战马和武器,捂着耳朵急急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狼嚎着,声音在山谷中回响,听起来凄厉之极。

“废物,谁让你对前辈对手的?自己找的麻烦死了也是活该。”见此情景,络腮胡须的白将军冲自己的军士一通大骂。骂完后,回过身子,嘿嘿一笑,抱拳冲孙逊说道:

“前辈的从容和镇定让白某实在是佩服佩服,而且你身后暗藏的帮手更是武艺了得。不过在暗处算计人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的行径,可否一并请出来相见呐?”

“我叫王峰,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我只是见不得你们欺负我伯伯。”

随着话音,一个幼小的身影从谷后石头中一闪,站了出来,右手中,还拖着一个庞然大物。此人正是王峰。

刚才趁着外面吆吆喝喝,他迅速收起了五行杀阵的阵石和阵眼,眼见伯父危险,马上飞出手中的匕首,给了那军士一个教训。

随后,拖着孤狼的尸体一步步走出了谷口。

没想到出手的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白将军不由一愣,嘴上哈哈大笑,内心却是对王峰有了一丝赏识。

“哈哈哈哈,王峰?你是叫王峰吧。一柄小小的匕首,竟然令我一个身经百战的勇士躲之不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哈哈,那厮技不如你,也是该着他倒霉。来来,你给我说说,你是如何让一柄小匕首半途拐弯的?嗯?”

听完白将军的询问,王峰一声不吭,冷冷的看着对方,眼中的怒火在慢慢点燃。想一想自己的父亲当初死在秦军刀剑之下,自己的母亲焚身殉情,一夜之间双亲皆失。虽然在幼小的王峰心中,对父母的印象模模糊糊,平时也是听伯父偶然提起。虽然远不及他对伯父孙逊的感情,但他已经明白自己父母就是死在眼前这些叫做秦军的人手中,而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

“好,你不愿意说,本将军也不强逼。来人啊,将这只狼带回去给兄弟们打打牙祭。赵甲,你带一个十人队,送这两人回后石坞,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详情?如果不是,那就......”

白宝群说完,手掌向下狠狠一切,然后一带马缰,掉头扬长而去。

对于将军的手势,赵甲当然甚解其意,抱剑低声道:“诺!”

看到孤狼的尸体要被军士们带走,王峰猛的冲上前,就要动手。却被孙逊一下抓住后衣领子,提了回去。

事已至此,对于孙逊来说,一具恶狼的尸体而已,让他奇怪的是对于昔日恶名在外的秦军士兵来说,被王峰一刀削掉了半只耳朵,那姓白的将军却是没有深究,只是要走了死狼,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了。

用眼神制止王峰的复仇之后,两人被顺利送回了后石坞。看到两人平安归来,村里的乡亲围了上来,急急询问着。当得知恶行累累的孤狼已经伏法的消息后,大家自然少不了一番拍手庆祝。

赵甲等人眼见孙逊果然没有说谎,于是也不再多做停留,策马进入村中,扯足了公鸭嗓子喊道:

“诸位乡里,五天之后的秋月初一,我秦国始皇帝驾临泰山,开山封禅大祭。希望所有乡里无论男女老幼,悉数参加,午时三刻必须到达泰山谷口,不能有一人漏失,如果有生病在榻的,你们背也得背到谷口,凡是有一人因故不到者,灭族!无族者,灭村!你们听到了没有?你们这个村子要是有一人不到,那么全村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全部杀无赦。”

说完,他也不再罗嗦,瞅了瞅在人群中的少年王峰,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之色。稍稍一滞,赵甲调转马头,猛一挥手,带领军士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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