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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夤夜。月圆星稀,银色的月光下,大地如铺上一层白雪,显得清冷而凄凉。

二楼绣帐内,少年盘膝而坐,一动不动的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月色透进窗内,也带来了淡淡的愁思。

从晚饭后,王峰就这样坐着,当决心复仇的时候,他便把对伯父思念暂时抛在了脑后,开始全心全意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先是默默将伯父教给他的阴符七术口诀重新背诵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遗忘。虽说七术口诀仅仅几百字而已,却是字义深奥,晦涩难懂。很小的时候,伯父便教自己背诵,一直烂熟于心,甚至于最后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不必经过思考,也是一字不差。

记住是记住了,但对于其中的字意,内容,他却是如天书般只字不懂。他也不必去懂,一切都有伯父帮他逐字逐句的讲解,指导。

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伯父会离他而去,再也不能见面。

从第一篇的龙形之术开始,他就按照伯父的教导一步步练习,他只是一个孩子,幼稚之心尚存,所有一切只能照葫芦画瓢,人云亦云。

但现在伯父已经不在了,前几天那叫徐福的国师曾说他学会了七术的第四篇,熊力。当时的他满腔复仇之火,只想拼命,根本没把国师的话放在心上。

此时,想起来他对于当时自己一跃而起的速度和爆发出的力量,他也暗自吃惊不小。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一道紫气从阴阳玉佩喷薄而出,融入自己的身体,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可后来,无论自己怎么做,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却是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了反应。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玉佩,这才发现,玉佩中先前吸纳的仙灵之气已微弱之极,即将消耗殆尽。显然自己那一跃而起是消耗巨大的。

看来,要想使用熊之力量,和摆设阵法一样,必须有仙灵之气作为辅助才行。

想到这里,他不由望向桌上的包裹,那里面有先前用来摆设瞬移阵法的仙灵石和兽丹。本来,他找徐福要来这些石头,是准备在危险时刻,摆设瞬移阵法,逃命回到后石坞用的。

此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快步走下床来,摘下玉佩,取出包裹中一粒兽丹放置在阴阳玉佩阴阳交汇处,倏然,一道温润的淡淡光亮环绕在玉佩四周,阴阳双鱼旋转起来,交汇处形成一个漩涡,将光亮缓缓吸收进去。王峰知道,这些微弱的光亮便是仙灵之气。

目前看来,这个叫徐福的人对自己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甚至有点伯父孙逊表现出的和蔼慈祥,尤其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坦诚的,不像存有其它不良阴谋。看来他自言是祖爷爷弟子一说也多半不假。况且自己一个七岁少年,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再说,即便自己成功逃回后石坞,没有了伯父如何生活?又要去哪里寻找带有仙灵之气的玉石进行阵法演练?这一切对于一个七岁的自己来说,以后无论生活还是修炼,都是死路一条。

虽说暂时有后石坞的乡邻帮衬,他不会饿死,但长期下去,乡邻们也都是逃荒要饭在山里暂时安家,哪里有多余的东西给他吃呢?

与其回去待毙,不如跟在这个叫徐福的面前,至少不会饿死,至于仙灵之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以后见机行事吧。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先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能一步步走下去,最终杀掉狗皇帝,血洗秦王朝,为伯父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少年重新回到床上,开始练习阴符七术。

本经阴符七术口诀第一篇龙形篇,开篇第一句就是;

龙之形

术之基

形费九

余用一

按照伯父的教诲,开篇第一篇是七术所有篇章的基础,在第一篇浪费九成时间,其它的篇章只用一成时间便足够了。可见基础是多么的重要。他静静盘膝坐下,双眼微微闭起,双手自然重叠放置胸前,开始吐纳运气,全部心神集中在丹田,引导气流从四肢头颅五处位置向五脏汇集。不到茶盏功夫,一道淡淡的紫色光芒悄然出现在他的额头,开始围绕着少年身体缓缓的旋转着。显然,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忘我之境。

阴符七术全称叫做《本经阴符七术》,是鬼谷先生倾注半生心血,集前人之智慧而编撰而成的一本奇书。此书成后,只是作为道经在道教被人传授诵读,并不为大众所知。但随着苏秦、张仪、孙膑、庞涓等人不断出山,并建功立业,个个成为国之栋梁,并且成就了一个个神话,他们的传奇事迹也被天下人争相传诵着。此时,很多人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些人的专长并不一致,有的擅长带兵策略,攻城拔寨,无坚不摧的武将。而有的则是满腹韬略,安民为政之文臣。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师傅,鬼谷先生。

正当人们对鬼谷先生敬佩不已,感为天人的时候,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从其中一个弟子的口中传出:我等出山弟子,跟师傅所学的无论是兵法还是治国之道,其实都是师傅闲暇之时消遣所创。而师傅真正的专长并不是这些,而是修身健体之术。如果修身健体之术大成,则会融会贯通,万法归一。到那时,天地之间可肆意而行,要文便文,想武则武,人挡杀人,魔挡杀魔。只是我等弟子愚钝,无缘师傅专长,只能学些粗浅之术罢了。

此语一出,举世震惊。

此时鬼谷先生的名声已经高高在上,也令六国的统治阶层仰视不已,提起鬼谷大名,即便是诸侯国的皇帝君王也是礼敬有加,不敢稍有怠慢。

对于他为数不多的两本著作鬼谷子和阴符七术,统治者和贵族阶级更是争相而购,把收藏一本先生的作品视为一种时尚,当然日后也在同僚面前有了炫耀的资本。

然而世事无常,当一件事物被所有大众理解并接受时,其实真相却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本经阴符七术》也是如此。

《本经阴符七术》分为外篇和内篇。外篇作为一篇道经一直被道教所推崇,修道之人用来修心炼体,外篇中虽是讲解修身健体,但也隐含了兵法、哲学、诡辩之术的一些精奥所在,所谓万物一理,一通百通,也不乏有天赋奇高之人在几十年的修行中,一朝顿悟,而终于功成名就。

外篇七术,一共七篇,即七个层次,这七层也是层层相叠,循序渐进的。前三篇主要讲如何充实意志,涵养精神。后四篇讨论如何将内在的精神运用于身体。人的身体是有限度的,一个人无论多么的努力锻炼,力气也不会比牛大,长途跋涉的速度更不会比马快,因为人体的构造注定了人的力量与速度只能在天地规则的范围之内,且永远不能超越。

但天地规则却对人类过于偏袒,很久很久之前,人类便被天地恩赐了一种天赋,从出生起,这种天赋便与每一个人一生相伴,直至终老。

这种天赋就是思想!强大的近乎变态的思想!

思想是什么?思想其实就是思维、智慧、精神力量的统称。

在远古的洪荒时代,思想是一种神通。万物生灵只有经过了漫长岁月,在无尽仙灵之气时时刻刻的佑护之下,才偶有心性淳朴的生灵顿悟得道,一夜之间,拥有了这一神通。并且最终成为生灵部落的领导者,后人把有这样神通的部落首领,叫做先知。

所有的先知都是智慧的化身,部落中的精神主导者。

当思想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是万物生灵的福祉。拥有思想的先知们可以更好的学会逃避危险,找到食物。从而让自己的部落更好的繁衍生息,乐业安居。

但是,当思想成为一群人的天赋时,这一群人就成为了矛盾的载体。起初,在思想的左右下,人类部落开始飞速发展起来,先是学会了创造工具,让生产力大大提高,生活条件更是日新月异,遥遥领先于其它任何生灵部落。

后来,人类族群出现了贫富分化,阶级分层。于是,贪婪、欲望、享乐、妒忌、自私这些思想的衍生体在人类族群中充斥蔓延开来。

人类,从此不再安定。世界,从此不再和平。在人类挑起的一场场贪婪的杀戮中,世间没有了和平,混沌洪荒之时已经延续了亿万年的秩序从此也不复存在了。

扰乱秩序者,是要付出代价的。

终于,天地规则的惩罚降临:先是仙灵之气慢慢消失,各种天灾接踵而至,疾病泛滥。每一次天灾和疾病出现,都有大批的生灵被夺去生命,甚至很多族群逐渐灭绝,永远的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虽说优胜劣汰,自古以来便是天地的准则。作为此次秩序混乱的始作俑者,人类。在天地规则的惩戒中,最终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先是大批的族人被山火洪水吞没,后来,又有更多的幸存者在病魔的肆虐下一个个倒下。

但损失最大的却不是人类,而是众多的万物生灵。它们被迫为人类犯下的罪行一并承担罪责,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它们还眼看着人类这一种族爬上了食物链的最顶层,成为万物之长,最终主宰了整个世界。

如果那些先知们仍然存活在世,它们可能会仰天长叹:苍天为何如此不公?天地规则到底为谁所定?

只可惜,世间早已没有了先知。从仙灵之气消失的那天起,所有的先知与人类就无奈的接受了一个现实:万物寿命会加速衰老,不再如从前般无限漫长。

以后的日子,随着族群的先人逝去,人类终于推算出,自己这个种族的寿命被缩短了无数倍,仅仅几十年而已,与之前比较,只能算是弹指一瞬间。

不过,在经历了短暂的悲观失落后,嫉妒心让他们想到,寿命被缩短的不只是人类族群,万物生灵皆是一样,这样一来其他物种将不会再有先知出现了,人类从此再也没有了竞争对手,会永远屹立于这个世界的最顶端,千秋万代不会改变。想到这里,于是他们又变得沾沾自喜起来。

上天虽然赋予人类伟大的思想智慧,却给了人类最羸弱不堪的身体,虽然不断有人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壮,但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毕竟,身体条件的局限性摆在那里,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规则。后来,有人发现,虽然人类的身体不能改变,但人类的思想,精神力却在修炼中,可以变得无限强大,而强大的精神力附加在身体上的时候,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强大效果。

曾有人利用自己的精神力,让自己摆脱了天地规则的约束,在天空飞了起来。还有人利用精神力举起了一头大象,这种重量是超越了人类身体的极限的。

后来,有人专门开始修习精神力的强大之路,这就是道。阴符七术便是道的一种。

阴符七术外篇只是指出一个大体方向,一切修行全在个人领悟。

内篇却是专门修身炼体的,虽然寥寥几句口诀,却让人很难一下融会贯通。当然内篇也是不传之秘,知道内篇并且熟读于心的,也仅仅先生门下弟子徐福一人而已。当然王峰也算一个,他的口诀来源于孙逊的口。但是孙家并没有内篇口诀,因为孙逊也是十年前才开始修炼的,至于他是如何得到的,没人知道。随着孙逊魂归天外,如果鬼谷先生不显世,此事也许会成为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秘密了。

修身炼体之术看似简单,实则枯燥之极。但要想成为大家,走到最后,不但要忍受无尽的寂寞,还要恪守己心,思想坚定,坚持到底。很多人在枯燥与寂寞中,选择了放弃,最终功亏一篑。

徐福无疑是此中的佼佼者,鬼谷先生选中徐福,则是看好了他思想坚定的心性。即便如此,当年他也被困在六层境界十七年之久,也曾在一次次灰心丧气中,想到了放弃。但靠着对先生的崇尚和信任,他终于坚持下来,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突然顿悟,一跃进入七术第七篇,也是最后一篇的灵动篇。

随着级别的跨越,徐福也终于明白了最后一篇灵的含义。灵即是灵魂,是一个人精神力和意志力从虚幻走向实质的蜕变的一个过程。顿悟之后,徐福内心一片空明,整个世界在他脑海中变得越加清晰了。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从此抓住了天地规则的边缘,跳出了五行的约束,当然也超脱了凡夫俗子的生老病死,寿命将会变得无限漫长起来。

天地之间,能对他形成威胁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秦王嬴政。所以,每次面对始皇帝,徐福都有一种胆战心惊的压迫感。这是一个掌管生杀大权帝王对臣民的威压,心甘作为臣子的徐福当然不会例外。

他也曾想将七术的修炼之法告诉秦王,让其静心修炼,以期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但三思之后,徐福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别说此事未曾得到恩师的允准,自己擅自授徒会导致一个背叛师门,身败名裂的下场,即便是鬼谷先生恩准授徒,以秦王嬴政的天赋,要想在天寿到来之前,达到目前自己灵魂化实的境界,这种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多年以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修炼着,无论悲或是欢,都是自己承受,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师门严训他不得不守,也不敢不守。如果秦王给他的威压是一种畏惧,他至少在畏惧中有一丝反抗的可能。可在师傅眼前,他甚至没有一丝畏惧的想法,更别说反抗的意图。

所以,当他发现王峰的时候,内心不由一阵狂喜。尤其是王峰使出了熊之力量的时候,他更是大喜过望,满脸泪水,甚至不能自已。自己多年的孤独,多年对七术的修行体会,终于可以有人传授了。再憋着,他害怕终有一天,会影响到自己修道的心。找个人传授与他,自己的道心也会走向圆满。

师傅既然传授了王峰内篇口诀,那便是我同道中人,与他共同探讨内篇心法也就顺理成章了。师傅定然已算到了今天我与王峰的缘分。

武当山巅,徐福静静跪着,山风凛冽的吹过,他没有丝毫冷意,望着渐渐西斜的圆月,长叹一声:师傅啊,你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如果在,那你到底在何方呢?你将青冥送到我的跟前,可是让我循循教导与他嘛?请师傅宽心,徐福定遵从师命,佑护他长大成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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