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罗杰先生表明暂时不会插手上月尘的事,可后来还是告诉她。白天可以让他自由,可晚上必须要将他关起来,否则屋里,根本没人敢睡觉。
她真的很不想再看他被关进笼子里,可罗杰先生说了,这事大家都必须各退一步。她的确也不能只考虑他的感受,这里毕竟还有其他人。
低低地呻吟,伴着抽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回过神,只见她竟然将棉签压进他裂开的伤口里,将他好不容易快愈合的伤口又给压出了血。
“啊,对、对不起。”
她惊得连忙收回手,换了根新棉签,沾了沾药水,吹了吹那伤口,再次小心翼翼地替他涂抹药水。
这药水也不知是什么牌子,药效极佳,才一个多星期,她手上的伤就痊愈了,连一点疤痕也没留下。而他身上大部分的伤,似乎因为没有及时救治,又发炎感染,即使愈合了,也结了疤。只有极少数的几道伤,应该再过个两三天,也能愈合了。
看着他身上一道道的伤疤,她真的无法想像,这十多年来,他受的那些伤,没人料理,没人替他上药,甚至生病了也没人知道时,他是怎样在那笼子里,孤伶伶地熬过来的。
仰头,望进那双幽黄的眸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眸越来越清澈、明净。即使不用深深地凝视,只要一个抬头,就像照镜子般,总能在那双眼眸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这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避开那过于清澈,专注的目光。
“你在这等一下,我要把这些东西放回去。别乱跑哦。”
说着,便将那些药瓶、棉签放进药盘里,转身,才走几步,他便爬着跟了上来。
“不可以,上月尘。你得待在这。”
本来这些日子,屋里的那群人已经对他们是退避三舍了。如果他还跟着她进屋,铁定又会搞得鸡飞狗跳,指不着又会出什么乱子了。
见他还是跟着身后,她立刻回过头,只见他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好像很困惑的样子,她软下了语气。
“拜托,可以吗?我真的马上就回来。”
他真的很黏她,无论她去哪儿,他总会跟在她身后。刚开始的时候,她其实真的很怕他这样。好几次想躲起来,甩开他,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无论她躲哪儿,树上也好,房顶也好,深草丛里也好,他总能找到她。如果她躲进屋里不出来,他便会跑进屋里,把搂下闹个天翻地覆的情况下,爬上楼,来到她房前,不断地冲撞房门,朝着里面嘶啸,逼得她不得不从里面出来。
她记得当时,她真的被他逼得烦透了,开门想骂他一通,可门一开却什么话也骂不出口。因为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满身狼藉,她只好从房里取出毛巾,替他擦掉那身狼狈。
也就从那次之后,她彻底放弃了躲他的想法。因为根本躲不掉,哪怕有时还是觉得烦,觉得喘不过气,她也顶多只是不理他,或者干脆望着天空发呆。
当然,这期间也得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她对他早已没了最初的那份恐惧了。
走了几步,回头,再走几步,又回头,见他确实没有再跟上来,她松了口气,放心地端着药盘走进屋里。
刚走进去,屋里几个本来聚在一起,一边打扫一边淡笑、闲聊的人,立刻冷场、散开,走进别屋。有些的甚至远远看到她,干脆绕路走。
如此明显的排斥举动,还真有点伤人。以前,因为语言不通,和那些人虽然谈不上很要好,至少见到她也会点点头,或者笑一笑,算是打呼招了。哪像现在这样,躲的躲,闪的闪,能避开的避开,不能避开的,干脆当作没看见她,一声不吭做着自己的事。
罗杰先生说,他们是因为非常不满她对于上月尘这种不关,不锁,放任自由的做法,所以集体抗议,不对她提供任何形式上的帮助。现在,连吃饭也不会再有人叫她,来晚了更不会有预备好的饭菜放在桌上,而是全都会被倒进垃圾桶。
“唉!”
来到房前,想起这一个多星期的那些事,她无力地叹了口气。打开房门,正准备进屋,只听隔壁门把转动、拉开、又关上,转缓地脚步声,一步步靠近,然后经过她身后,然后……又渐渐远去。
她这才转过头,望向那人远去的,修长的身影。
其实,最先开始,银河并不住在她隔壁。只是后来因为换了间房,一次在露天阳台晒太阳时,偶然看见隔壁阳台,银河赤裸着和上半身,头上搭着一条毛巾,湿漉漉地从屋子里出来。
她清楚地看见了,他身上那一条条和上月尘一样,纵横交错的鞭伤,也是那时才知道,银河居然就住在她隔壁的房里。
她记得,他用毛巾揉着湿湿的头发,一双银紫色眼睛纵使无意间瞟到了她,也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搓着头发,直到头发不再滴水,他才扯下毛巾,转身进屋。
银河,虽然是她的贴身保镖,可只会待在她周围二十米的范围内。正确来讲,应该是待在他视线范围的二十米之内。所以,他并不是寸步不离紧跟她。
不知道是个性使然,还是怎样。总感觉,对她,他其实并不想待在她身边。或者说,根本不想待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所以,他一直很冷淡,真的很冷淡。
下意识地,看着那只已经好得没留下一丝伤疤的手。
即使,一直保护着她,不让她受伤……
即使,每次受了伤,他都会很小心地为她包扎,可是……
收了收回心神,走进屋。将药盘放回桌上,走到床边,整个人无力地,一下子倒进柔软的被褥里。深舒了口气,眼刚一合上,楼下就传来碟子、盘子、物体翻倒、惊叫一阵混乱的声音。
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起,三步两步跑下楼。果然,是上月尘跑进了大屋。
连忙跑上前,制止那群人的攻击,将他带出了大屋。
前方,她在走。
后方,他在爬着跟。
脚步越来越缓,越来越缓,终于,她停下了,慢慢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