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后,一个月的时间匆匆流逝。
这一个月里,她重新换了一间房。手腕上的伤据说确实伤到了骨头,但只是轻微的骨裂,可却被绷带包得很夸张,像个一级伤残的骨折病人般,还得将手挂在脖子上。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才准拆掉绷带。
望着这只依然纤细的手腕,依旧白皙细腻的肌肤,伤口确实恢复得很好。如果不仔细盯着看,那浅浅的,粉色的伤疤,几乎是看不见的。
“叩、叩、叩。”
房前一阵轻轻敲门声传来。不用想,她也知道来人会是谁。
“德克先生,您真的不用天天来看我,你应该要好好休息才对。”
说起来,这一个月里,最关心她伤势的便是德克先生了。明明伤得更重,最需要被关心的人是他呀,因为他只剩下一只手臂了,而且还是一只左臂。
“没看到沧海小姐复原,我没法安心。况且,我的伤……已经……没关系了。”
说着,他眼神黯了黯,仿佛还想说什么,却犹豫了再三,目光落在安安手腕处淡淡的伤疤,最后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沧海小姐,让您遇到这种事,真的非常抱歉。但还是希望您……别怪我们少爷,少爷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安安看了他半晌,将脸移开,望向天空。随即,又站起身,推开窗,一阵微风迎面而来,清新怡人。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觉真的好清爽。
“德克……叔叔,您的孩子很幸福吧。因为您……真的是位很慈爱的父亲呢。”
闻言,德克愣了愣,随即,笑了。
“沧海小姐,我不清楚外面关于你的传闻是怎么回事。但,你……只是个孩子。我们少爷……也是啊。”
听到他的话,她回过了头,怔怔地看着他。他却只笑着,用那只宽厚的大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那么……可以,拜托你吧?!”
这句打着问号又加感叹号的疑问句,是德克先生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失去了右臂的猎人,已不能叫猎人,那么也便失去了留在这座岛上的资格。于是,就在安安拆了绷带的第二天,他便离开了这座岛。
德克先生离开后,这里主事的人,便只有一个罗杰先生了。
或许是相处十多年的老朋友一下子消失了,又或许是照料那只野兽人的任务落在了他一个身上,所以这些个日子里,他总是显得十分焦躁且沉默。同时,在吃饭的餐桌上,也很少能看见他的身影了。
至于她的生活,似乎又恢复到了最初进入这个身体时的生活状态,不,应该说比那时更糟糕。
至少,那时的她,就算因为陌生的一切,感到害怕不安;就算总是要一个人面对那所奢华却冰冷的大房子,感到孤独,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人;就算那一屋子的人个个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至少那些人都是中国人,讲的也是中国话。至少每天有两个时辰,会有家庭教师来给她上课。
而这里,除了罗杰先生会中文,其余的全是外国人,她根本听不懂她们说的是哪国语言,自然也无法沟通。
虽然,身边还有一个银河,可他只想当一个影子,出现在她周围二十米之内的地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当她是空气,就像个职业机器人,除了保镖范围之内的职业反应,其余的完全没有一点点回应。
她能怎么办?只能投降了。
于是乎,这种平静得近乎无聊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仍然在流逝。
直到……那天。
那天,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因为,那只野兽人咬死了好几个看守的人,越逃了。
罗杰先生领着那一票装备齐全的彪形大汉,先是将围墙范围内的地方,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没搜到人,稍稍平息了大家恐慌后,才开始向围墙外进行搜索。
好几天过去了,搜索仍在进行中。
只是,不管外面那些人搜得多么卖力,她的日子却还是一成不变,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她记得那天好像在后院一棵大树上,看见了一个鸟巢,鸟巢里好像还有几只小雏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确定二十米之内没看见那个人影,她立刻脱掉鞋子、袜子,像个野孩子般,手脚利索爬上了树。
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每到桃子桔子成熟的季节,她和弟弟总会比赛爬树,去偷摘人家的,山上有什么野果子熟了,哪怕是长在再高的篱笆上,他们也有办法爬上去,摘到手。所以,这种高度,这种大树,对她来讲简直是太小儿科了。
果然,她很顺利地爬到了那个位置,鸟巢里的几只小雏鸟,柔柔小小的,嫩黄的毛儿软绒绒的,看起来很健康,叽叽喳喳地声音很清脆,叫个不停,真的好可爱。
忍不住抓出一只,轻轻放在手掌心,一边轻触它软软的毛儿,一边晃荡着两条腿,闭上眼,深呼吸。
好久,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轻松自在的感觉了。
自从进入这个身体后,她一直觉得好压抑。别说爬树,就连说话,吃饭,穿着,走路都有一套一套的规格和讲究。什么说话不能太直接,表情要含蓄,举止要优雅,穿得要得体,坐姿要端正,走路一定要徐徐缓步,吃饭一定要细嚼慢咽,且绝对不能发出声音等等……折腾得她每天都过得好难熬。偏偏为了怕引起怀疑,她不得不勉强自己,压抑自己。怕做出太出格的事,又会被他们当成旧疾发作,扔进医院。
许久,感觉阵阵清风拂过脸颊,挑起了她的黑发,她才缓缓睁开眼,四处寻望。
果然,坐在高处,感觉视野开阔了好多,心情也舒朗了好多。
咦?那,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