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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迷疑 (一)

雨淅淅沥沥飞落在地,凝结的空气冷酷得让人窒息。自行车的轮子飞快转动,打过地上的雨露,以求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下雨的今天对宁言来说,简直是该死的一天。即将进行的全校体检,老师已经明确表示所有同学都要提前来到学校,奈何赖床的宁言依旧谨守住自身迟到三十分钟的生物钟规律,外加上倾盆的大雨,变本加厉,轻松突破迟到四十分钟绝对不成问题。望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言预测到今天早点回家的愿望又泡汤了。

“广州天文台已经发出了蓝色台风预警信号,预计6小时内,台风‘海德’进入汕头沿海地区,向西南方向移动,掠过广州市区附近……”

德庆中学旁边的小卖部早早把店外的货物收进店里,空闲的阿姨悠哉游哉地看着电视。乌云密布的天上仍然没有打雷闪电,说明台风的强大还不至于学校停课的地步。学生用的自行车场已经关上大门了,不许人进入。宁言还得和阿姨妥协一下,把自行车停在她的店里。作为回报,他承诺每天都会来小卖部买一瓶可乐。宁言不得不承认,星期二,不是上学的好日子。

校道两旁的树木摇晃,绿叶纷纷落下。风雨交加的上午,其阴暗程度足以与晚上相媲美。从小卖部到教学楼,中间隔着一栋体育馆,同学们的体检就在里面的篮球场进行。显然,要是宁言直接从体育馆正门对着的校道走过,训导老师会正面迎接他的到来,然后在他的********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抄小路,走体育馆的后门,绕过体育馆的正门,不被老师们发现,才是正确的办法。就算体育馆后门的路面再脏再泥泞难走,都不比在档案上再增添迟到的处分记录重要。

挂在树上的雨滴,疯狂地侵蚀泥土,使之变得柔软酥松,叫人寸步难行。宁言身上的雨衣早就不管用,里面的校服全被浸湿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耳朵里都是雨滴击打树叶,击打铁栏的声音,皆是清脆的滴答。唯独此时,一种非常不和谐的雨滴声,干扰这一切的和谐。宁言擦拭了眼前的雨水,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他面前。

奇怪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宁言的心头,他觉得有点问题。虽然把汽车停在后门能够便于隐藏车子,不用害怕放在街边的咪表停车位而被盗。可这条小路十分拥挤,仅仅够一辆车的宽度,倘若稍微技术不好,刮花了车子是常有的事,因此大多数有车一族的老师都不敢贸然开进小路里停车。

时间不等人,即使今天全校体检,先去教室跟老师报到是首要任务,不然你直接在体育馆体检却没有体检表格一样会穿帮。因为面前的面包车,小路的两边都没有空隙给宁言走过去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从面包车的车顶上爬过去。

拉扯车后玻璃的雨刮,勉强能抓住面包车车顶的架子。宁言用尽吃奶的力气爬上去,终于可以在滑溜溜的车顶上站起来。外表乌黑一片的面包车,如同港产片里,黑社会绑架有钱人专用的黑色面包车,像有一种阴谋的感觉。脚下的淤泥粘在车顶上,车后挡风玻璃的雨刮被拉了出来。宁言心里忐忑不安,害怕车主会找他算账。不过,这面包车是谁的呢?为了进一步满足好奇心,宁言透过玻璃窗,往面包车里面瞧了一眼。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是医院派来学校做体检的车吧?不是白色的吗?怎么回事黑色的?我去,搞得这么神秘干嘛?”宁言自言自语,翻过车头跳下来,直往教学楼的方向奔去。

淋湿了一身的宁言终于来到课室,奇怪的是,班主任强忍怒火,没有责备他。

“今天咱们班来了位从美国来的交换生,我现在不想跟你吵,”班主任强忍怒火,递给他一包纸巾,“擦干净你的脸再回来上课。”

宁言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心想着肯定要好好谢谢这位从美国来的交换生。老师为了营造一种“和谐”的班级氛围,不能在他面前开骂。这样看来,算是他恩人了。宁言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在同学中寻找着那位美国来的交换生。

“他叫AbelHunter.来自纽约的教会高中,”班主任一边介绍,宁言一边在四处乱看。但他还没找到交换生的身影,班主任不得不为他的智商抓急,“别瞧了,Abel是华裔美国人。是正宗的黄种人,他的中文还说得不错。”

同学们中间,唯一没有穿校服的陌生面孔男生向宁言挥手。简单了解一下以后,宁言赶紧回到自己座位,跟同桌的何笛询问那个新来的交换生。

“哦?你说Abel啊,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最近几天才来的消息。话说上次旅行的时候,我在大巴里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何笛是宁言的知心好友,两个男生之间从来没有秘密。

“我怎么不知道呢?话说我们有一起去过旅行吗?”学校有这样的旅行吗?什么时候?宁言真佩服自己的记忆盲点如此之强大。

“你没问题吧?前几天学校旅行的时候,咱们还是坐同一辆大巴呢?失忆啦?”何笛拍了下他的头,嘲笑他。

“高二(2)班的同学,请你们出来一下,准备下楼去体育馆做体检了。”教室门口的辅导老师来到了2班门口,轮到他们下去了。

强台风所带来的雨水依旧没有停下来,击打在水泥地板上,顺流而下,通过坑渠流走。从教学楼到体育馆仅有几步之隔,校方直接在两栋建筑物中间搭建雨棚作暂时过道,让同学们就在这条过道上来回于教学楼和体育馆之间。从体育馆的正门进入,路过两旁凶神恶煞的训导老师,两个偌大的篮球场出现在你面前,学校一年一度的体检就在这里进行。当然了,体检项目林林种种,各个体检项目都挂起了帷幕,把两个篮球场分割成一块又一块。

宁言跟随着班级队伍,走进体育馆里。篮球场地上到处都是脚印,弄得这里脏兮兮。可医生们无暇理会这些细节,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对全校两千多名学生做体检,尤其是内科。内科设在体育馆内靠近小路的位置,占了整个体育馆的近五分之一的面积,用黑色的帘幕遮挡隐私,更增添了内科的神秘。训导老师给同学们解释了一下体检的流程,派发了体检表格。与往年一样,还是很正常的一份体检表格。可当宁言接到自己的那份体检表,心里感到一种无法说清的别扭。

“怎么今年的体检好像多了好多医生?宁言,你怎么看?”何笛瞄了一眼体育馆,在考虑先去那个项目。

“我不喜欢体检,尤其是抽血,”宁言毫不掩饰自己对验血的厌恶,“我讨厌一根根细针刺进我的血管里,把我的血都抽走。”

“谁想无缘无故被扎一针?我也不喜欢被人用一根铁棒在我耳朵里掏来掏去……”何笛突然拍手,脸带笑容,马上有了想法,“得了,咱们先去内科。”

“内科?就黑色幕布那里?”

“对。内科就一个老头拿着听筒听你的心跳。既不扎针,也不被掏耳朵。对,咱就先去那里好了。”还没等宁言答应,何笛就打定主意。

不知道什么原因,宁言望着黑色的幕布,心里却打起退堂鼓。他不是害怕内科体检,只是他觉得,一般的学校内科体检并不是这个样子。他甚至觉得,这不是学校体检的项目。

来到幕布前,何笛将手上的体检表交给护士,还没等宁言跟上来,先一步走进幕布内。

“等等我,何笛。”宁言也想追过去。

“不要过去。”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挡在宁言面前。他的脸色苍白,身材瘦弱,虽然有一米八的身高,但从外表看起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他绝对不为过。

“你谁啊?我去不去体检关你什么事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敢挡在宁言的去路,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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