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龙与陈抗日乘快马来到黑瞎子沟的后山门时天已经大黑。两个人刚进谷口,便听里面有人大喊:“站住!你是谁?”
“我是我,送鹿皮黑瞎子胆。”(我来找人。)肖龙站住了脚,高声回答道。
“舍价?”(你是哪来的?)
“看货再说。想吃奶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来了”(我是来找老憨王的。)
“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你没名气见不了老憨王)
“东方红日,玉龙飞天,叫天王出来接见”(我是肖龙,让老憨王出来接我。)
对方突然不再说话,两分钟后谷里传出了个“请”字。
肖龙带着陈天元进了山谷。陈抗日是第二次到这里来,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不禁暗赞这里的险峻山势。所谓的黑瞎子沟,实际是个四面环山的谷地,四周悬崖峭壁,进谷只有前后两条狭长的谷道,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为奇特的是,谷内沟壑纵横,交错相通,不熟悉路的人进去之后就会迷路。两个人左转右转,走了很长时间,才来到一座山洞前。洞口高有两丈,怪石突兀,如犬牙差互。陈天元推测老憨王就应该住在这座山洞里。
老憨王早接到禀报,知道肖龙又带人来了,此时他已经从山洞里接了出来。“他奶奶地!有个性,老子算是服了你了!不过跟你来的这位小哥可是要倒霉喽,哈哈哈哈!”老憨王一边大笑着,一边迎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他的七梁八柱。
陈抗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憨王,他觉得这个老憨王根本不像胡子,更像农村的车老板子。老憨王看外表足有五十多岁,一张苦瓜脸,黑而且瘦,皱纹堆累,整张脸就像一块破挫衣板,他头上戴着一顶青色瓜皮帽,额头上方插了一张遮光的硬黄纸,上身穿一件灰麻布棉袄,脚上穿了一双大号的棉乌鲁(棉鞋)。陈抗日觉得这个老憨王是奇怪,所以绝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对待他。
“老爷子打扰了!”肖龙抱了抱拳。陈抗日则满脸高傲地站在肖龙的身后没有做声。
“打扰个屁,我正想你呢,我猜你快给我送人来了,感谢肖兄弟的帮助,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黑瞎子沟必将兵强马壮啊!”老憨王说到此处突然一脸的诡笑,“下次再带人来的时候,最好连家伙都带着,省着我现发了,哈哈哈哈!”
“如果我这次我破了局,老人家的话可算数?”肖龙抱拳问道。
“他奶奶地,老子向来一言九鼎,这辈子就是说话算数。不过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在哈尔滨这噶带能破得了我的‘天绝局’的人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老憨王一脸的得意。
陈抗日暗自好笑,他觉得这个老憨王确实很有意思,他上前一步,笑道:“话不要说得太绝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吆喝!你是谁?”老憨王的两只鹰眼在陈抗日身上扫视了一番,他很不喜欢陈抗日趾高气扬的样子。
“说出来,你别害怕!”陈抗日故意腆了腆肚子,满眼神秘地看着老憨王。
“他奶奶地!难不成你是阎老五(阎王爷)?老子我根本就不知道害怕俩字怎么写!”老憨王的眼里放出两道寒光,他很讨厌别人这样和他说话。
“那我也报个蔓!”陈抗日学着肖龙的姿势,抱拳道:“我是下遍天下无敌手,空前绝后第一人,人称鳌里夺尊,人前显胜,五百年才出一个的棋坛圣人陈抗日!”陈抗日说完脖子已经仰了起来。
肖龙无奈的遥了遥头,他早知道老憨王说话没谱,但没想到陈抗日比老憨王还没谱。
老憨王突然大笑起来,指着肖龙骂道:“他奶奶地!我看你是真没辙了,竟然找个疯子来!”
陈家茶楼放鞭炮及用一枝花顶赵玉凤的事肖龙都知道,他早已对陈抗日的机警与聪明佩服有加,他猜测陈抗日一定又要冒什么坏水。肖龙咳了一声,故作严肃地说:“他说的是真的!”
“他奶奶地!我看你他娘地也疯了!”老憨王转头看着陈抗日,不解地问道:“棋圣能破我的‘天绝局’?”
“易如反掌,何谈‘破’字?”
“那棋圣就说说吧。”
“不能说。”
“咋地?”
“你得先说说你的条件。”
“他奶奶地!老子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破了局,老子就是肖龙的人!”
陈抗日点了点头,笑道:“也就是唯肖龙命令是从?”
“当然,这是道上的规矩!”老憨王狠狠地看了陈抗日一眼。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否则别人会说我以大压小。”陈抗日说完故意轻咳了两声。
老憨王突然变了脸色,围着陈抗日转了两圈,恶狠狠地骂道:“如果你是猪鼻子插大葱,老子就把你这个半吊子棋圣扔进黑瞎子洞!”
“你说话可要算数!”陈抗日似乎不相信老憨王的话。
老憨王倒是让陈抗日问得一惊,咧嘴骂道:“他奶奶地!扔你喂黑瞎子有啥不算数的?”
“行了!那咱就按照围棋的规矩,地位高的一方有优先权,我是棋圣,地位比你高,可以先提出个条件。”
“他奶奶地,有屁放!”老憨王有些不耐烦。
肖龙一脸的紧张,因为还从没有人这样和老憨王说过话,今天要不是自己在,估计陈抗日已经真被老憨王扔黑瞎子洞里去了。
“我要执黑先行!”陈抗日一脸的得意。
老憨王呆在了那里,因为他最知道这所谓的《天绝局》的奥妙,他当初扔给肖龙一张棋谱,只是欺负肖龙不懂围棋想和他开个玩笑,可没成想肖龙当了真,真的找人来破局,而且前来破局的人都自觉自动地选择了白方。其实这所谓的《天绝局》就是他平时记下的棋谱。老憨王觉得很有意思,就将计就计扣下了肖龙带来的每一个破局的人,他断定,以肖龙的皮气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更多的高手来破局,他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扣多少人。
肖龙的眼晴一亮,他觉得陈抗日的这种解法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他此时也才想起,老憨王当时只是说能赢了他就可以,并没有说他要哪一方,他不得不佩服陈抗日的大智。“怎么样老爷子,摆棋吧?”肖龙在一旁笑道。
老憨王一脸晦气地骂道:“还摆个屁!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和这位棋圣对弈三局,如果他能赢了我,老子拉绺子跟着你肖龙干了,如果他赢不了我……”
“你想反悔?你老人家可向来都是一言九鼎啊!”肖龙满眼质疑地看着老憨王。
“他奶奶地,老子什么时候反过悔,我只说跟你干,但没说不杀他!”老憨王突然如恶狼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陈抗日。
肖龙一阵紧张,因为老憨王这个人喜怒无常,说得出做得到。
“今天到了你的地盘,可以给你这个面子,但输赢不能算到先前的账上,我只问你先前的话可算数?”陈抗日一脸严肃的质问道。
“他奶奶地,拉出的屎没有坐回去的理,老子一言九鼎。”老憨王满面通红,他不生气棋局被解了,他生气的是这个年轻人的狂傲。
“下围棋实为怡情养性之物,最忌逞强斗狠,讲究的是心清无物,忘我忘忧,超然物外,宠辱不惊,得失不乱,你虽然活了大半辈子,看来还是白活啊!”陈抗日一脸不屑地看着老憨王。
“他奶奶地!教训起老子来了,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老憨王的脸色很难看,看样子他真的生气了。
肖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觉得陈抗日没有必要激怒老憨王。
陈抗日哈哈哈大笑,指着老憨王说:“看来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不只棋品不佳,而且人品更差,简直是个言而无信之徒!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肖大哥的人,绿林道的规矩你不会不懂吧,杀不杀我还轮不到你说话!”
肖龙心里暗笑,他不得不佩服陈抗日的狡猾,不过他还是怕陈抗日再这么闹下去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老憨王面色苍白,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只见他将手一摆,大骂道:“他奶奶地,吓唬我呢?老子今天就要与你决一死战!”
肖龙一把拉住了老憨王的手,劝道:“老爷子别动气。”
“肖大哥不必拦他,他是老而无品,就他这心骄气躁的样子,你有什么担心的?”陈抗日看着老憨王得意地一笑。
“他奶奶地!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品!”老憨王怒不可遏地转身进了山洞。
陈抗日笑而不语,跟着老憨王进了山洞。山洞里面是个天然的大厅,十分宽敞,墙上点着两盏野猪油灯,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大厅的最里面放着一把高交椅,上面铺着一张老虎皮。大厅的正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棋具,棋具旁边放着两把乌黑锃亮的盒子炮。
陈抗日不慌不忙坐在桌子旁,笑道:“你觉得我让你几子为好?”
“他奶奶地!用不着!”老憨王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太过张狂,要不是看着肖龙的面子,早一枪崩了他。
陈抗日点了点头,叹道:“那你岂不是吃了亏,这样吧,你执黑先行!”
“老子愿意吃亏!”老憨王觉得自己是让这个黄毛小子气糊涂了,他总觉得自己嘴上吃着亏,所幸不再说话,抓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这就对了,以后传出去,也不至于毁了我一世英名,说我以大压小。”陈抗日一边摆子应战一边嘀咕着。
老憨王一时气得说不出话,他只想快快赢了这个狂徒。两个人你来我往, 九十手棋过后,陈抗日突然将棋子扔在了棋盘上,气恼地骂道:“这简直是浪费时间,你觉得还有继续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