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妍她不是。她不是!”
李忆雨抱着宁雪的手越来越紧,脱口而出的惊呼,让其他人纷纷侧目;叶云峰更是奔到李忆雨跟前,不是有意还是无意,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颜。
其他人的视线穿过宁雪和叶云峰的身躯,只见那隐约的容颜带着些病态的苍白,紧蹙眉头令人心伤;窝在宁雪怀里的身子轻轻颤动;就是那纤白的双手,也能清楚看见那指尖凝结的冷汗。
一声声重复的惊呼不断响起,声音太小让人再怎么,也听不真切。
‘是梦魇了’
青云一众心下恍然,放下心神。宋青玉转头向法正几人解释道:“李师妹时常梦魇,自幼如此。”
法正点了点头,与宋青玉低声交谈了几句,此事也便略去不提。
至于他们心里想得什么,想不相信,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宁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清凉的脸颊贴着李忆雨的额头,抬手轻轻拍抚她的背心。
感觉到李忆雨逐渐的平稳下来,宁雪慢慢隐去眼里的痛意;抱着李忆雨的头,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依旧一下下的顺抚她的背心。
李忆雨的确是逐渐的安静了下来,不过,或许说冷寂下来会更加恰当些。
就像是被美杜莎的双瞳注视了一般。
此刻的她静静躺在宁雪怀里,手指紧紧揪着宁雪胸前的衣襟,觉得眼前一片广阔,却又尽是雾蒙。
不断闪现的眼前的尽是阿妍的脸,桃花林初见时温暖的笑容,把酒猜拳时爽朗的笑意,横枪竖剑时坚毅的眉眼,执剑相对时冰冷的视线……
所有的所有,都停留在怀中那彻底闭上的眼帘。
李忆雨淡漠的想着,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越来越轻,最后似乎只剩下灵魂的重量。
飘浮在空中,看着空中的云彩,不知怎的总觉得它变成了枚红色,然后顺着宫殿的吊脚缓缓滑落。
精神有些恍惚,应该是有点累了,闭上眼,放任自己在空中飘飘荡荡,似散似聚。
任其徜徉于苍穹之下,竟温暖如斯,仿佛在母亲腹中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子泛起了一丝寒气。
睁开眼,朱红色的宫墙已有些斑驳,但依旧不掩它其中的威势。
是紫禁城。
李忆雨心里轻笑了下,有些悲凉,也有些自嘲。
大雪纷飞,紫禁城里无论是一派繁华忙碌还是一片荒芜,它的心脏地带乾清宫则永远显得异常安静和冷清。
从心底透出的寒冷。
李忆雨浮在空中,眼前除了那一座座永远一成不变的宫殿,什么都没有。
可透过那一片片的琉璃瓦、一块块的砖石,能清晰地看见——曾经,属于这片城市的种种。
现在想想,每一个曾站在这里的,当真是人人可恨,却又人人可怜。
当年,当年阿妍站在这里,看着她昼夜不停的朱笔;看着她的丧葬,入殓、举哀、国丧、改元;看着是千古常事的百代兴亡,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盛世没落。
默然看着一个个人从自己身旁走过,从自己的身体穿过。
触而不得,得而虚无……那生与死的寂寞,是何等的滋味?
“阿妍……”
觉得眼角有点湿湿的,抬手拭了下,有些怔然的长叹,原来就算是魂魄,也是能流泪的。
或许身体真的是束缚,这一刻的李忆雨只觉得脑海前所未有的开阔。
只在那一个刹那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曾向往的金戈铁马拓土开疆;曾欣羡的江南水乡吴侬软语;曾身登大宝,终展凌云的岁月;曾在胸中沃成珠玉的政策手段雷厉风行。
半晌,失神的一笑。
不管怎么样,属于忆祯的回忆,最终都只会停留在那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
隐约中,花瓣缓缓地落了下来,李忆雨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一握,花瓣变成了冰雪,在风中,破碎的冰花成了冰渣。
李忆雨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有些冷,也有释然。
似乎眼前有人轻轻倚着桃树,对着她温和的轻笑,口中却发出截然的叹息:“桃花,是最寂寞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