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嘴角轻轻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将她自己的侧脸贴在李忆雨的额头上,抬手轻轻顺抚李忆雨的秀发。
她知道李忆雨在恐慌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沉默。
正如同她自己,为什么一直选择遗忘。
她知道,她现在才知道——
‘莲花池中戏莲花,木兰簪头笑木兰。
帝王座上坐帝王,兄弟剑下杀兄弟。
九重三殿无亲友,皓月清风不解语。’
那样的孤寂……
在那样一个安静的时空里,一个人,则是寂寞;而两个人,却也是是孤独。
但寂寞是凡人的,神人不需要,孤独是一定生命到了极至的感悟。
只有,独醒者才会有这种感觉。
也注定了,但凡是独醒者,便一定会孤独。
孤独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纵是再可怕的刑罚也敌不过那两个字。
在所有人都处在浑沌中的时候,那唯一的清醒者就注定了痛苦,注定了不幸;
可那个孤独者却又是最幸运的人,因为她能清醒着。
虽然,她无论生死,都是寂寞的。
宁雪把李忆雨抱得更紧了些,目光停留在东北角那一片空无一物的天空:那里有很多很多颗星辰……不,应该还有一颗,不过它在很多年以前就消亡了。
人的命运与天上的星辰一一对应,星辰不能偏离其轨道,命运也不能超越其流程——然而,为什么黯了星辰,却延续着生命?
恐怕,就是当年做为占星者的帝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宁雪安静的凝视那个方向,那儿原本有一颗黯淡了不知多少年的星辰。
宁雪低头轻吻着李忆雨的额头,被眼帘敛下的双眸,深蕴着满满的慈爱、怜惜……还有愧疚。
那个骄傲沉默的少年,她们都背弃了那年在桃花林的誓言,可她却一直没有埋怨过,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们当年的理想努力着。
那么多年来,她背负所有的罪责,本不该由她背负的罪责。
她什么都没有说,不曾埋怨,也不曾屈服,甚至没有再流露过一丝的游移。她仿佛是把所有的感情全数埋葬在心底了,就这样,用一生来守护那个国家。
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
她也真是忍得,就这样绝望而沉默地坚持着,生生的将心烧成灰烬!
宁雪抵着李忆雨的发心,看起来,像两个极亲密的姐妹相互依偎。
的确,曾经无数个日夜,她曾像捧握明珠一般,将李忆雨抱在怀里,直到李忆雨一天天的长大,再无法把她安置在膝头。
可她仍旧喜欢抱着李忆雨,怀里淡淡的温度,总能让她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归属。
但今天,或者说——这一刻,不是。
这一刻的,是忆祯和阿妍。
因为寂寞而彼此拥抱取暖,却始终不曾触及过对方的灵魂,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宁雪紧紧闭上双眼,掩饰即将盈眶的热泪。
没有人知道,在她看见天际那颗黯淡的星辰时,那一瞬间,她是如何心痛到久久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后悔当年的转身。
那一瞬间,她脑里一片的空白,泪水不断地滴落,再也难以自抑地像疯子一样抱头痛哭,因为极其强烈的感情而全身颤抖——这种感情在瞬间甚至超越了爱和恨,仿佛一道闪电,在心底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那以后,她每个夜晚都会凝视着那颗隐在夜幕里,几乎再也寻不到踪迹的星辰。
看着它,就像再看着她的脸。
直到……直到在那一处漆黑的夜空中,陡然凭空闪现出了耀眼的光!
默然之间,只看见一颗银色的流星划过了苍穹。
是那颗星辰坠落了……黯淡了那么多年之后,终于坠落了吗?
那漫长的挣扎,牵绊住她的又是什么?
宁雪悄悄在李忆雨的发间,拭去自己眼角的泪,在李忆雨耳边落下一句只有她们才听得到的话——
‘雨儿,你知道人生是什么吗?
师姐以前不明白,等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而这一次,师姐希望,能有一个挽回的机会。
人的一生,所有的过程,只是一个灵魂来到这个世间,受苦,然后死去。
但是,却有一个人,不愿意这样被上天摆布。
虽然她一直痛苦着,但由于她的努力,她那一生受过的苦,在那个属于她世界,以后的人都将不必再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