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内焰似花瓣卷曲,争先恐后的蔓延,无限的朝四周延伸,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地。只是这孤寂的世界又何来天地。
传说:黄泉路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远远看去就像鲜血铺就的地毯,周围的空气扭曲,让每一个通过的窒息。过了这条盛开着彼岸花的黄泉路,就到了忘川河。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波涛翻滚。过河后,孟婆汤会让你忘却一切,洗净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雪白的玉足踏在花茎上,冷漠的花刺留下妖艳的鲜红,氤氲成“不悔”二字。
彼岸花尽心引领着,忘川河,三生石旁边有个孟婆,让每个人喝下孟婆汤。用忘川水熬成,也叫忘情水,喝下去会忘却前尘。一生的爱恨情仇、沉浮得失都会随着这碗孟婆汤了无痕迹。
“不是每个人都会愿意喝下老婆子的汤,因为这一生,总会有什么刻骨铭心,不想忘却。只是孩子,值得吗?不想忘却只有进入三生石的世界,那个只有烈火的世界;除了火焰的灼烧,什么都没有甚至时间的流逝。就算如此,也只能留住模糊的痕迹,可能永远都不会解印在阳光下。值得吗?千年的苦痛换一瞬间的可能。”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我愿用一切只求一世。”
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是转瞬。
她在三生石,看着孤魂走过奈何桥,看着所有的爱恨离别生死荣辱归于尘土。她终于明白孟婆的淡然,见惯了宿命的轮转又有什么能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空寂
绝望的藤蔓包裹她的心,她想要挣开。光,传说世间第一缕光来自最黑暗的角落;她的光呢,那片绚烂的桃花林又或是洞庭湖温柔的雨。
李忆雨安静地趴在床上,动了动被里的手指,身上让人近乎崩溃的剧痛让她确定自己还活着。七年了,虽说夜夜梦魇,可,这是第一次梦见九幽冥府,第一次这般清晰的感知那漫长的孤寂。每一次亡魂过桥都是她的期望,期望看见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可每一次亡魂过桥又是她最痛失望,折磨她已千疮百孔的心。
‘什么是绝望,或许就是在无尽的失望里给了希望,然后又生生让希望破碎。’
李忆雨心底暗叹,任思绪飘散,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一动不动的趴着,连呼吸都是痛的。直到脸庞有湿润的触感,睁开双眼果然师姐一脸温柔的为自己擦拭,轻声道:“师姐”
“嗯”宁雪应了一声,抚摸李忆雨的额头,俯下身道:“小雨,师姐要换药了,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李忆雨轻笑的点点头。
宁雪的贝齿轻咬下唇,掀开软被,狰狞的伤口依旧在女孩身上叫嚣。宁雪抑住颤抖的手指,把力道放到最轻,清洗、上药;轻轻在伤口上煽着风,抑住眼里的泪意没话找话:“小雨,你的伤口复原的很好,应该快好了。”
李忆雨勉强侧着头,看着宁雪低声道:“是啊,等好了就可以去后山……对了师姐,师傅最近很忙吗?都是入夜了以后才过来。”
宁雪愣了一下,看了李忆雨一会儿才开口:“是啊,师傅毕竟是首座,有些事必须亲自处理。”两人又谈笑了会儿,宁雪为李忆雨盖好软被见她闭目准备入睡,便坐到一旁随手拿起本书翻看。
李忆雨偷偷看了看宁雪,不知为何最近总有些不安。尤其是近几日,水月宁雪轮班守在她身旁不让君兰峰其他人靠近,甚至连熬药送饭等事都不假手于人。这更让她觉得峰上似乎有什么发生,而且十有八九与她有关。
傲竹峰
后山竹林时不时传来“簌簌”的响声,似乎多少年来都不曾改变。
叶云峰站在与李忆雨相依的地方,手指勾勒腰带上的刺绣,眼前浮现李忆雨的容颜,喃喃道:“雨儿”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里有着深蕴的苦痛,如压抑的火山。
……
潮起潮落,月圆月缺,时光如流水般无可挽留。
三年的分离让思念如久存的陈酿愈加醇厚。每一次雨落都让他们欣喜不已,微凉的雨滴像情人的手穿过发丝。
琴音在屋里环绕,是绚丽的桃花雨。李忆雨手指轻转抚平最后一丝颤音,目光落在桌旁的勿忘我,任思绪飘荡。在她受伤的两个月后,苏茹拜访君兰峰也顺道看望了她。当时她趴在床上,看到苏茹眼中的怜惜,只是轻笑。
苏茹坐在床边看着李忆雨白的跟单子似的脸庞,消瘦的手臂能清晰的看出肌肤下的青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拭了下李忆雨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发酸,不由轻声道:“孩子……”
李忆雨笑着,眼光有些迷离,像是对苏茹又像是对自己:“苏师叔,人在作出了选择,至少对他来说是最正确的。”
心甘情愿
苏茹看着眼前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李忆雨,又想起自己那个现在冷峻冰寒、暗藏杀机的弟子,只有叹息。年幼的少年,深沉的爱,就像悬崖边的小草在艰苦的环境中努力的抽芽,比参天大树的生成更让人感动。
拿出了一朵绿色曼陀罗,一朵粉蔷薇,一朵勿忘我,仔细的种好放在李忆雨床边的桌上,轻声道:“这是云峰要我带过来的,他房里也养着。他说,你明白的。”
李忆雨点头,温柔的看着它们,像看着情人的眼,让人入醉。屋中再一次陷入沉静,好一会儿,李忆雨开口道:“师叔……云峰,他,知道了。”
不是疑问
苏茹:“恩,他很难过也很愤怒。李师侄,这件事……”
“弟子知道”李忆雨打断苏茹的话,“苏师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看见李忆雨清澈的双眼,干净的似乎不存在于这个尘世,“唉,李师侄,不管怎么说总是我傲竹峰对不住了。”
“苏师叔”李忆雨直视苏茹的双眼,有些不敬却没人理会这些,“若弟子不愿,不管是谁都无法勉强,自责一些无所谓什么的事情完全没有意义。”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一直温润有礼的李忆雨突然有一种让人不禁想为之臣服的气质,苏茹莫名浮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就是神。
苏茹的念头一闪而过,在看向李忆雨还是那个干净坚强的让人心疼的孩子,不由伸手帮她理了下散在额前的发丝,“孩子,别那么坚强。”说完起身离开,看到站在门外的水月,交换了个师姐妹间都懂得眼神,水月按住苏茹的肩,紧了一下对苏茹笑着摇了摇头。苏茹释然的一笑,点点头飘然而去。
水月走进屋,让李忆雨枕在她腿上,梳理她的头发,笑道:“好点了吗?”
李忆雨蹭了蹭活像只撒娇的小猫,带着点孩子气:“轻多了,现在略微动动也不会很痛了。”水月轻点李忆雨的额头,轻斥道:“老实在床上再多呆两个月,伤口还没结疤,淤血也没消,别有什么鬼心思。”
李忆雨挑了下眉,很无奈是样子,伸手搂住水月的腰闷声道:“放心吧师傅”
水月这才浮出笑容道:“恩,这才是好孩子。”李忆雨的嘴角可疑的抽了抽。
师徒俩轻松的谈笑着,直到逐渐入夜水月为李忆雨换好药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转身看着李忆雨最终还是对李忆雨笑了笑关好门窗,手指轻勾,察看无误后才安心离去。李忆雨凝神听着屋外的风声,没有睡意。
等了许久又或者只有一会儿,果然有轻微的脚步在屋外徘徊。李忆雨把脸埋进枕中,不想在理会。
只有微不可察的低喃:“人心,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