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李忆雨轻轻呼出口气,眼睛眯成一条线来遮掩其中的寒光。
握住宁雪的手,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划动,像是小姐妹之间的玩闹。
宁雪眼神一凝,连忙偏过头去。
这是她们以前经常玩的游戏,看似杂乱无章的划动,连接在一起——有人,梵音谷,似敌。
‘能?’
‘可能’
宁雪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越发沉重。
一群施展不了法术的普通人,与一群能使用法术、心怀不轨的同伴在一起,怎么想心里都觉得发寒。
直到手掌有了温润的触觉,不堪一握的柔荑,却有着说不出的力量,让她的心诡异的安稳下来。
李忆雨摇了摇头,又看向那无尽的星空,好像透过那些星辰看到另一个世界,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声音:“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成,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
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似妖娆似铁血又似冷酷。
她在梦里旁观着别人的人生,如同历经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而在她的梦中,最实用的估计就是那个唐门弟子的一生。
那个地方的江湖中有句话:宁惹阎罗王,不惹唐门郎!
那个人据说是唐门百年最出色的弟子,后来双腿残疾,不良于行二十载。研究天下医经,对药物的了解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左右。
而唐门屹立江湖所靠的并不是唐门弟子的实力如何强劲,真要硬拼的话,蚂蚁多了都能咬死大象,谁怕谁啊!
江湖中人怕的是唐门那无所不用其极的杀手手法,隐秘无比的杀人手段,令人谈之变色的毒药和暗器。
李忆雨隔着衣袖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这是她这几日用丛林里的植物暗中配置的。
既然进了这座“天然药库”又怎么能空手而回。
李忆雨回头看着一直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叶云峰,又看了看神色憔悴到甚至有些萎缩的几人,轻轻叹了口气。
唤出雨心,对叶云峰笑了笑,指腹轻勾琴弦。
古琴声声,时而如千军万马,时而如同情人轻喃。
众人精神一振,看着那静静抚琴的女子,有感激、有敬服,更有诧异。这是怎样的女子竟可将如水柔情与江山并重。
李忆雨默然抚琴,却只觉耳边轰鸣,有一清冽又带着傲然的女声在耳边轻唱:“投下一记孤注,定四海沉浮,此心却寄予何处?这江山谁主,才不算一场辜负,冥冥之中轮回转,昨世今生换半声叹。
相逢,相欠,去而复返。
仇怨作因缘,成败似云烟聚复散,天意如狂澜争拍岸。
云潼关,乱军前,掀惊涛一片。
撤身难,恨如绵,妄厮缠。
忆往昔悔太迟,谁情深如诗,谁情薄如纸,谁作证这长天烈日?
我归去来辞,谁见夤夜绘相思?
是天谴是天赐,浮生如游丝,为你夺乾坤社稷。
若前缘如洗,生有何欢死何惧。
深宵残梦里,温存桃花碎如雨,封疆万里心如铁。
铸一寸河山一寸血!
杀伐,难歇,情真情切。
寒香随彩蝶,若刹那因缘无生灭,却爱恨同根谁能解。
两相知,豪情烈,心花空开谢;杯酒尽,英雄血,永诀别。
便有情惊天地,结一世痴迷,再不问悲喜。
只问你心中千万缕!”
转指抚去余音,轻轻抚摸略带些凉意的琴弦,转头朝着一边高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下虽无清茶美酒,但尚有甘露奉客。贵客,莫不是闲李某琴音,不堪入耳?”
莫凌寒等人眸色一凝,在看见李忆雨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也都稍安心神,盘膝坐在一旁。面上不动如山,却如隐抑的火山。
“阁下琴音动人心弦,绕梁三日,当真是为世间天籁。”
话音刚落,从层层树影之内走出几人。一身红衣,袖口以金色丝线绣出火焰的图纹。
金丝火焰——梵音谷核心弟子的标志。
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样子,李忆雨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果然啊!
低头嘻嘻擦拭膝上的古琴,“乐者自由魂魄,独以亲友待之,才可得其精髓。”
这是谁教她的?
“雨心”重新化作霞光,融入心口。
李忆雨摇了摇头,过去太久了。繁杂的梦境,有很多已经记不清楚,只是偶尔还是会自己蹦出来。
莫凌寒与法严对视一眼,领着师弟师妹们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梵音谷的道友,幸会。”说罢将他们一一介绍道:“这是梵音谷的黄鹏、赵刚、张泽、安海、燕离五位道友。”
众人一一见礼,叶云峰低头撇嘴,果然是人死礼不可废,不愧是无聊的贵族虚伪形式。
不禁看向一旁的李忆雨,只见李忆雨也偏头过来,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唉……
不过,李忆雨低头笑了笑。
这些人的出现还是有个把好处的,至少不提菩提院,青云一行瞬间变得团结一致。
人类,的确是一个复杂的种族。
李忆雨手指把玩腰间的穗子,若有所思。
初生的朝阳照着略有些沉思的侧脸,就像阳光下的荷露,有这股说不出的韵味。
黄鹏看着一身雪衣,如玉一般的李忆雨,眼里意诲不明。
燕离看见黄鹏的神色暧昧的笑了笑,走上前轻声道:“我们近日才到达此处,不知诸位师兄师姐可有所获。”
莫凌寒轻轻勾了下嘴角,轻笑道:“我们虽早来了几日,可这里实在是过于诡异。我们只求自保,其余的事,只能求上苍庇佑。”
赵刚轻笑道:“莫师兄果真洒脱,我辈不及!”
青云、菩提都暗自皱眉,这语气?
叶云峰摸了摸手中的斩天,趁众人不注意,朝着李忆雨点了点头。
李忆雨假装按摩手腕,指了下宁雪,眼底寒意更甚。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黄鹏,心里就涌起一股没缘由的厌恶;就像她在第一眼看见叶云峰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宁雪摸了摸李忆雨的头,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还有黯然。
从小照看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到足以让她仰视的地步。
心里一瞬间变得很骄傲。
可一想到现在的情形,估计自己已经成为雨儿的累赘。一想到,只要遇到什么,李忆雨叶云峰必要分出一部分心神来照应自己。
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