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忆雨的低喃,宁雪眼中一凝。
果然是一个人,一点都没变;这语气,跟当年那风雨飘摇的前夜,真是一模一样!
“阿研,你、我还有清儿都注定是被政治笼罩的人。
我们或许可以大权在握、辉煌一时;我们或许可以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但我未曾见过可以长盛不衰的政治人物。无论是曾经威风凛凛的,忠心耿直的,还是曾经权倾朝野的,老谋深算的,他们最终都垮了,死了。——政治中的人物就像那河里的水,哗哗流淌不停,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
但像那些豪强世族,他们虽然不起眼,但却一直在默默无声地发展,就像河岸的礁石,坚定无比,一代又一代地积攒着财富,任凭我们风云变幻,他们却能以不变应万变!
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明明是那么大的事儿,但语气却一直这般的毫无波澜;仿佛说得是,“师姐,我们今天捉条鱼来做汤吧,怎么样?”
李忆雨一看宁雪飘忽的眼神就知道到她想哪去了,眼里划过一丝狡诘,轻轻捏了下宁雪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天亮了。”
很平常夫人一句话,语气也很平常,跟平日的谈笑没什么不同。
可宁雪看着李忆雨微弯的眉眼,唇角柔和的笑意,直觉的打了个寒颤;怎么看都觉得李忆雨秀美的额头上长出两颗黑得发亮的小角,背后延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正在轻轻摇曳。
李忆雨在计划着什么阴谋,绝对的!
这是宁雪前世今生被李忆雨恶整了不知道多少回,无数的血汗史锻造而成的直觉。
宁雪使劲揉按自己几乎要炸开的额角,偏头看着天际那条镶着亮边的红线倏在顷刻间变成一道鲜亮鲜亮的缎带。
那分炽热,如用刺刀挑开浓重的晨雾;似乎让血热之躯化为一团烈火,烧透浓重的晨雾。
呼啸的风,冷峻的云,泼画出这样宁静的早晨,孕育生机。
就像是当年那个清晨,师傅抱着还在襁褓中的雨儿回来的那个清晨。
死寂了无数年的深潭,终于涌出了新鲜的泉水,焕发活力。
她还记的她当年站在师傅旁边,表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眼睛却忍不住看向那个熟睡的孩子。
襁褓中小小的小脸,漂亮的让人为之惊呼。
粉嫩的小唇,完美的唇形,鼻梁玉立,没有睁开的眼睛,却能清楚地看见整齐密集的眼睫毛。
醒来的时候,胖乎乎的小白爪握住师傅的手指就啃,连颗乳牙都没有长出来,但是,咯咯咯,笑起来,让人听的都觉得心里一片暖意。
现在回想,未免不是像个小巫婆。
深深呼了口气,把李忆雨搂在怀里笑得无比慈爱,如以往无数个清晨一般,在李忆雨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早安吻,来唤醒熟睡中的孩子。
但只响在李忆雨耳边的低语却是那般咬牙切齿,“你想要干些什么!我已经不奢求你放弃那些阴谋、阳谋什么的了,只是你能不能事前吱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李忆雨轻轻笑了一下,如同春风拂过,只是这难得一见的温润却让宁雪心里的警戒越来越紧。
“没什么”
“那你笑得那么开干嘛?”
“因为我想笑”
“为什么想笑?”
“因为我想笑。”
……
宁雪默默转过头,她不想再说了,反正她是绝对说不过李忆雨的。
真是……还是小时候可爱,笑得眉眼弯弯的小脸,小手攥着自己的衣角,甜甜的喊着师姐。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每当李忆雨对她笑得一脸甜美的时候,就是要作弄她的时候。
想到这里宁雪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李忆雨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但忆祯绝对是一个可以让所有能用的人为饵,然后自己在背后将一切放入局中。
那家伙就是一个疯狂而恶劣的赌徒,只要几率超过五成这家伙什么都敢赌。
除了她和清儿……
宁雪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只是静静看着李忆雨。
罢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雨儿绝不会伤害他们。
这就够了。
叶云峰看见李忆雨直起身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扶起李忆雨,柔声道:“小心点,起那么急当心……”
一句话还没说完,叶云峰突然顿住声,眉头微皱。
周围的气息不对。
只有他们的大漠十分静溢,刚刚冒头的朝阳在地上洒买柔和的日光,李忆雨温柔的握了下叶云峰的手。
只是那脊背,却是绷紧的。
“雨儿,我说……”
叶云峰见此,一边低声说着,一边顺着李忆雨的目光看去。
其余人也发觉不对,肃然站起。
一见之下,叶云峰立时顿住了话头。
极目远眺,在层层的阴影之下,隐隐泛着绿芒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们这个方向,四面八方的慢慢靠近。
看不完,数不清。
一股阴森的感觉,从众人的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