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阿四顿时被身旁的混血洋妞整懵了，因为“甜圈”把女人从澳门领到九湾的时候。没有任何说明，只是说是研究耶稣教派历史的考古学学生，其他的一概没有提，倒是那洋妞自己先开了口，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和怀疑，一开始说是与平阿四相识的朋友，说是朋友，谁也不信，连手底下那帮马仔都会脑子里转着圈质疑！你想想，平阿四一个混混，没有见过大的世面，就算到了东海市，也叫不上名号，突然有一个混血儿的洋妞成了朋友，那跟驴头马嘴凑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甜圈”，姓名，郭金玲，女，一九八四年生人，东海市九湾镇浪花滩人。是九湾有名的交际花，不过甜圈可不是随便播种的女人，老头子是九湾镇有名的打鱼大户，家里有十来条大船，老公也是东海市里响当当的人物，高级事务所律师，她自己又是九湾镇浪花酒店的老板娘，那天把米蝎儿交给平阿四的时候，觉得米蝎儿光说和平阿四是普通朋友也不靠谱，也是甜圈最后想出来的主意，跟平阿四说：“要么就说你从澳门带回来的马子，这洋妞是赌场上的荷官，你赌了三天，赚了钱，顺带把她带回九湾玩几天。”
这个理由比跟平阿四是朋友关系要英明许多，第一，平阿四好赌，这也是这些年一直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原因之一，第二，哪个场子老大不上澳门撞撞手气，去澳门博彩，几乎和地位、门面挂上了同等号，平阿四好歹也做了九湾的龙头，这来回直飞澳门玩一把德州豪斯，算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最重要的，阿力没有认识麻雀之前，也从澳门带回来过在赌场发牌的女人，有钱，啥事情都好办！这也不是头一遭。
平阿四对甜圈说：“玲姐，这当马子不好吧！”
甜圈说：“一月给你三万生活费，用不着你出钱，另外她想去哪里就找人陪她去哪里，其他也不用你管，除了在一起不准上床，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平阿四领了旨，这一点谁都知道，甜圈是平阿四的后台支撑，平阿四在九湾可以把任何人不放在眼里，唯独甜圈，他要想菩萨一样供养着，当年码头火拼，为什么败仗的平阿四还有白水的营生，而海蛇老六却只得赶出九湾。但是平阿四多半也是阳奉阴违，比如对米蝎儿，当天晚上就强行扒了人家的裤衩，开了苞。哪有不吃羊肉的狼？何况是送到嘴边真正的“洋肉”，米蝎儿一开始显得很气愤，拼命反抗，最终平阿四把她压平了，她也无济于事了。
赵德水拍完掌之余，又对米蝎儿说：“你这么聪明的女人，长得又好看，不叫郁金香，可惜了！”
米蝎儿说：“我的妈妈是中国人，我有一半的中国血统，胖子你对荷兰很感兴趣吗？尤其是郁金香，这是你第二次说出口。如果喜欢，我可以叫我的家人寄来种子，送你一些。”
赵德水笑笑：“漂亮的女人和荷兰联系在一起，我只能想到郁金香。”
平阿四听见了，用拳头敲了敲赵德水富有弹性的胸肌，冷冷一笑。：“胖子，今天胆子有些肥了。”
平阿四的力道用得不大，赵德水故意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四哥，这不是和洋嫂子聊几句天而已。”
米蝎儿在一边说：“阿四，正事要紧，这胖子不是要精确的时间吗？用了多少时间我已经推算出来了，接下去咱们就要看胖子的戏法了。”
平阿四这才想到，这时间是赵德水要求算的，自己拿着手机核对了半天，脑子转了半天不说，手指头都按得有些酸麻，于是催促赵德水：“是呀，用了多少时间给你算出来了，你该不会耍着玩吧！”
楼梯口雨如注，破铁门以外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水汽升腾着，升起一阵白蒙蒙的烟雾，只见赵德水从屋里找出一双拖鞋，打了伞，拿着手电钻进雨地里。
候三炮看见了，以为是赵德水出去探路查看情况，万一真的水淹到了无路可走，这连虚实都不知道，那么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于是喊着话：”胖子，慢着点，小心脚下滑。”候三炮也是难得关心一次，因为真如赵德水所说，整条街道都成了汪洋，他们也成了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赵德水只走到了楼梯口最下面的几个台阶，不卷裤腿就淌入水里，用手拨拉这水底的烂泥，又像狗一样闻了起来。最下面的两三个台阶已经没入水中，处于对水流的阻力，街道上的垃圾好像找到了停靠点，赵德水平时用骨头喂养的那些个流浪狗，此刻都停在不远处垃圾箱的顶上，呜呜地叫着。
等赵德水回到了屋子里，众人都掩着鼻子，这臭水沟子一淌，身上哪里还有干净的地方。赵德水慢慢悠悠清洗好了身子，换了外套，点上一根烟，坐了下来，泰然自若拿出纸笔，写着什么？
平阿四有些不耐烦了，问赵德水。：“死胖子，你在搞什么名头！”
米蝎儿好像是看出一些门道。：“以身试水，计算水位，再结合实际情况，计算出水位上升的速度，胖子，你的物理也学得不错。”
赵德水这才抬起眼皮，对米蝎儿说：“这不是跟你学得，用脚步丈量距离，结合运动速度，推算出时间。”
米蝎儿说：“但是我们现在更加关心的是时间，这水位淹到我们的脖子上需要多少时间？”
赵德水用笔在纸上划着，一边划一边说：“刚才最深水位已经到我的大腿根，最浅的也没过膝盖，我的净身高是一米七五，按上下肢5:8的人体比例，脚底到肚脐眼的高度应该是1.07米，刚才我用我的掌心正好丈量了最深的水位，从肚脐眼向下一掌正好是最深的地方，减去我的掌心两指间距是0.25米，最浅的地方没过膝盖，取中间指数，现在的大概水位是0.7米，我还看了路边电线桩子和垃圾箱的高度，这个水位应该可以定为目前积水水位，也就是说，目前的水位以每小时0.27米的速度在向上增加，也就是说，如果天亮之前，再过四个小时，当时候水位将没过我的头顶，我们不撤出去的话，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
平阿四急了，又想攥着拳头捶打赵德水的后背。赵德水站了起来，拍了拍平阿四的肩膀，说：“四哥，找援兵吧，码头好歹是你说了算，赶紧打电话吧。来几条快艇。”
米蝎儿在一边说：“这是活水，要不然哪里爬出来那么多龙虾？”
赵德水瞟了一眼，说：“错，这恰恰是一湾死水，整个九湾都是一湾死水！”
米蝎儿说：“证据，我需要的是证据。”
赵德水说：“我摸过底部的泥沙，都开始沉积，所以，整个九湾都会像一只碗，来自两股水流的回击，天上的水流是小事，要是地涌层破裂，我们连天亮都等不到。”
平阿四听到此言，胸口炸了一下。骂着：“娘的，这水快淹到脖子上面了，你还有心思洗澡擦身子换衣服。”举手想打赵德水，谁知“吱”的一声，四下一团漆黑。
应该是停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