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金戈喜欢靠着大树吹笛子,这棵树他一靠就是二十年,每天都来同一个地方吹笛子。
吹笛子的方法,是一个钓鱼的老翁教会他的,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年轻到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内心里充满了一展宏图的抱负和野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野心还在么?经历了时间的洗涤,楚金戈已经变了一个人,从当年的意气风发,满脑子都是有朝一日得以扬眉吐气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人到中年,心境沉淀的大叔。
人生多变化,当年那个少年又怎么会想得到,未来有一天流窜逃命,需要躲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一过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每天都在这里吹笛子,从开始的忿忿不平,到现在的忧愁淡寡,笛子的声音也像他的心境一样变得悠长而富有深意。
“你是楚金戈?”
楚金戈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停下了吹奏:“你是?”
我是“空”
“哦。”
“好久不见。”
“二十年了。”
“自从楚国一别,再也没见过你踪迹,不想却是隐居在这里,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有人想请你出山。”
楚金戈直视着空的眼睛,空也凌厉的回视着,空在楚金戈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杀气,仿佛楚金戈现在已经融入了这样的生活,过着乡下老农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楚金戈移开了眼睛,看向别处:“我已经不像从前了,如果你是来找我喝杯酒,老朋友坐下聊聊天,我还可以。”
空松了一口气:“你真的不打算出山了?”
“外面的世界,不是我这种人呆的,我不会阿谀奉承,自己一个人终究难有出头之日。何不在这乡下种种田,养几只小鸡,生活来的快活。你体会过太阳落山的时候,流了一天的汗水,躺在摇椅上,喝一杯茶,看着太阳慢慢落山,不在担心有人要杀你的那种感觉么?冬天,风雪很大,雪块积的厚了,来年就要丰收,这种简单的喜悦,内心的平静,你只要感受过,就不想再走出这里了。”
“要请你的人,不是我们一伙的,是我们的敌对势力。”
“那又怎么样呢?你要来杀了我么。”
“本来是要来杀你的,但是现在,不想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可以是。”
“如果是,现在就请到我的家里,和我一起喝上点酒,我这里很少来客人,难得能喝一次酒,我把我窖藏了二十年的好酒拿出来一起喝。”
“好。”
楚金戈带着空回到自己家里,让空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候,过了一会就从内堂里抱了一坛酒出来,楚金戈把酒放在桌子上,很是小心的擦了擦酒坛子,打开盖来,一股香气就扑鼻而来,整个屋子,都被这酒香填满了,浓郁而醉人,还没喝,人就已经醉了。
楚金戈给空递上一只酒杯,空接过了,楚金戈给空倒上酒,空双手拿着酒杯,第一杯酒倒在嘴里,一点一点的慢慢咽入喉中,空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味蕾都被炸开了,满腔都是浓郁的酒香,喉咙里散发着一种渗透力极强的清冽感觉。
“这酒你藏了二十年?”
“刚到这里的的时候每日里都会喝些酒。”
“那后来为什么不喝了?”
“每日里都喝醉,很多事情也改变不了。”
楚金戈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痛快。”楚金戈放下酒杯,擦了擦嘴唇:“难得有人陪我喝酒。”
空一直盯着楚金戈的手看,楚金戈的手之前是在一件包手掌的衣服袖子里包着的,这会喝酒的时候,他把那个衣服袖子撸下去了,空看到楚金戈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楚金戈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就说:“种地种的,磨出来的茧比打仗的时候还要厚了。”
“酒放的时间长了,会越来越浓厚,那么人呢?”空仔细打量着楚金戈,楚金戈:“人,变成什么样,也说不定,毕竟人是有感情的,不会像好酒一样,除了浓厚,也别不成别的样子。”
“你后来为什么不喝酒了?”
“这个问题你问过一次了。”
“是因为,你明白了喝醉解决不了问题,你每日里喝茶,就是说明,你每天的头脑都很清晰。你没有因为那件事情迷失自我,反而心里对于世事看得更透彻了。你刚才一饮而尽,这酒放了二十年,是一流的好酒,但是对你看来却没什么差别,你还像当年一样保持着豪迈和果断。我说的没错吧。”
楚金戈苦笑了两声:“这酒我还有很多,我不喝了只是因为每天都宿醉身体吃不消,我好不容易逃脱了性命,不是要喝酒喝死自己。”
空自己倒了一杯酒,敬了楚金戈一杯,他直视着楚金戈的眼眼睛,希望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无奈楚金戈的眼睛里,只有温顺和柔和,空拿了剑:“但愿如此。”起来身子就要走了。
楚金戈:“走好不送,你以后要是想来,还可以来找我喝酒。”
空走了,楚金戈撤了杯子,抱着酒坛,喝了个大醉。
咸阳城
刀妹赌坊
葛长龄和绝站在一张赌桌边上,看着一个人赌钱,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王府上破了阴宅给葛长龄留下书信后不辞而别的老道张陵,只见这张陵赌钱赌的面红耳赤,张牙舞爪的一身道袍鼓的霍霍风声,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地站了两个人。
张陵玩的是比大小,一帮人都压大的时候他压了个小,等着开筛,一群人咋咋呼呼,喝作着,筛子开了是个大,张陵拿出一锭金子,唉声叹气的:“这回我押这个,一定要把输了的全赢回来,你们等着瞧。”
这回张陵还是压了个小,筛子开了,还是大,张陵叹了口气:“晦气!今天我这手气不好,改日再来和你们玩。”庄家和赌客立马都开口道:“别走啊,这输了钱,在赢回来呗,一会说不定就转运了呢。”张陵:“改日改日,改日再来玩,今天身上这钱都下去了,没得玩了,在玩就要把老道自己押上了。”一帮人立马都“嘘”了他一声,表示瞧不起他。
葛长龄伸手拦住他,张陵吓了一跳:“你们怎么来了。”
“你输了的钱还想不想赢回来?”
“我我,我当然想赢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有你身上这些黄金是从哪来的?”
“这——”张陵看了绝一眼:“这钱我不要了,输了就输了吧,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块了。”
“不行,我帮你把钱赢回来,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有这些黄金哪来的,不然你就别想走,我先问你的,我们的事你先别管。”
“我——”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张陵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就这么点了。”
葛长龄一把夺了过来:“你还不是一个赌起来一点不留的人,等着瞧吧。”
葛长龄拿了银子,走到赌桌前:“我押小。”
庄家一看葛长龄和张陵在一起笑呵呵地说:“你这朋友刚才就一直押小,一把没赢过,我看你还是压个大吧。”
葛长龄:“不,我就押小。”
那庄家是个使筛子的高手,葛长龄押小他就摇了个大,开筛的时候,葛长龄运上内力把筛子跳了一下,那庄家耳朵极灵敏,听见声音知道不好,一连摇了十几把全是小。葛长龄把张陵输的钱全赢回来了,还赢了庄家不少钱。就准备走了,刚走开了,只见那庄家和一个小厮低语了几句,小厮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葛长龄拉着张陵走到一处僻静所在,手里晃了晃赢来的钱财:“想不想要啊?”
张陵咽了口唾沫:“想。”
“那就告诉我,刚才我问你的那两个问题。”
张陵神色有些苦闷:“哎,你和这个姑娘,趁我昏迷了给我放血,我这血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再跟着你们,指不定遇上什么事,还要我救,把我的血给我放干了怎么办,我要是再不走,你醒了不让我走怎么办,我身上又不会武功,还不是任人宰割。”
“那这些金子呢?是你从阴宅里拿的?”
张陵点了点头:“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这姑娘不见了,我的手上划了道口子,八成是拿了我的血去救那两个人了,那两个人和这个姑娘清醒过来,那地方那么多珠宝,保不齐要去动那财宝,那些东西上面都淬了剧毒,碰了就是必死。万一有个没死的,见我和你在一起,拿了这许多金子,也知道我从哪拿的,说不定死了同伴拿我出气,要了我一条老命。”
“那你拿这些金子为什么没事?”
“因为我修道,自幼就吃食各种灵丹药物,我的血百毒不侵,我拿了这些黄金来,再用些法子把这上面的毒给化了去,再拿来用,这个方法只有我自己能行。”
绝拔剑指着张陵:“你为什么不早说。”
张陵哭丧着脸:“我哪有机会说呀?我醒着的时候你昏着,你醒了不见了。”
绝使劲在他耳朵边上的墙壁上划了两个字:“再见。”说完就走了。
葛长玲伸手:“哎,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绝说完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葛长龄看着老道:“这钱咱俩一人一半,好说歹说我也差点死在那里面,你拿了钱财得给我一半。”说完就拿了一半的钱给张陵。
张凌摆了摆手:“好吧好吧,你这个小子,心也挺黑。”
“我要的很合理了。”
“我也没要求你和我一起下去,再说这些麻烦事还不都是你自己惹的,说起来还是我救了你。”
几十个人突然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些棍棒。
为首的指着葛长龄和张陵喊道:“你们两个有钱没有,有钱就把钱留下,免了一顿拳脚,不留就打你们不知道自己妈妈姓谁名谁。”
“哦?你们是赌坊里输了钱输不起,要来强夺么。”
“我们不知道什么赌场,就是看你们两个不爽,要点钱让大爷们乐呵乐呵,识相的就快点把钱拿出来。”
“呦呦,还不敢承认了,输不起来抢钱还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是哪一家的,你要是觉得能把钱抢了去,你就来试试。”
“臭小子,找打,兄弟们上啊。”十几个人一窝蜂冲上去挥舞着棍棒就要打葛长龄。
葛长龄好胜心起:“对付你们只用脚就够了。”葛长龄一个侧身右脚踢在墙上,当先一个人冲的急,葛长龄借着势道左脚飞起把那人踢倒在地,双脚不落地,就这么始终在墙面上,过来一个人就踢倒一个人,最后所有人都倒下了,葛长龄才从墙上下来。
“这回是我救你了吧。”葛长龄对着张陵说道。
“你好俊的身手!”张陵也不禁叹道。
“拿了这许多钱,咱们可得好好地去吃上一顿。”葛长龄
“都听你的,吃什么?”
“这里什么地方的酒食最贵最好吃啊。”
“鸳鸯楼吧。”张陵:“听说那里的荷叶鸡做的不错,是咸阳一绝。”
“那就去那好了。”
“走嘞。”
傍晚
鸳鸯楼
张陵和葛长龄上了鸳鸯楼,张陵笑道:“如今你我两人在这里吃饭,可不是来做什么鸳鸯。”
“饭菜好吃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谁要和你这老道做鸳鸯了。”
张陵和老道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店小二招呼过来,大咧咧的说:“小二,来给我们拿一桌子最贵的菜,给我们上最好的酒,不要怕我们付不起账。”说完就往桌子上拍了一锭金子,小二看见金子又见葛长龄生的气宇轩昂虽然是跟了个老道士,但料想八成是什么暴发户家的公子找了个道士算命被忽悠的跑到这来吃饭,立马高高兴兴的跑回去和厨房师傅说了一声。
另外一边的窗户那里,两个公子哥坐在一起,一个公子哥说:“看这两个人,必定是什么暴发户之类的,身上一定很有钱。这种人平时欺负百姓惯了,这钱来的多半也不是什么正经财路。”
另一个公子说道:“人家的钱怎么来的你不用管了,人家想怎么花怎么花,你还是安心养伤,等你好了,我在陪你出去转转。”
那个公子并不听劝:“我要出去,现在就可以出去,只不过我觉得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今天看到这个暴发户,我如果不做弄他一番,妄自学了一身盗术。”
另外一个公子无奈的点了点头:“你的身手我也知道,哎,你要是觉得无聊,想做就做吧。”
这两个人,正是鎏秭桂和林两个人,鎏秭桂出手阔绰,给林找了一家最好的酒店,林就正好住在这鸳鸯楼上,今天碰到了葛长龄和老道这两个刚刚得了一笔横财的小暴发户,都是修习盗术的人,手上不禁都有些痒痒了起来。
说完,林就站起身来,拿了杯酒走到葛长龄那一桌去敬酒,只见林举着酒杯做了个揖:“我见兄台出手阔绰,谈吐颇有气质,很有名家子弟的风范,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啊,小可听公子说话心生仰慕之情,不知道可否与公子结交一番。”这话说的得体又不会引起人的反感,这种暴发户听了这种话是最喜欢了,暴发户最喜欢别人说他有气质。
葛长龄楞了一下,心说“哎呦,我这是让别人认成暴发户了,也是,伸手就是一锭金子,不被人看做暴发户也难。”嘴上回应道:“哎呀,我是什么大名不大名的,我叫葛长今,这个是我朋友张道,我还能有什么气质,公子愿意给我结交,结交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么,哈哈哈,喝,喝,哈哈哈。”端起碗来和林碰了个杯就仰脖子一饮而尽。
林眼疾手快,一只手抬起来喝酒,另一只手,飞快的在葛长龄的胸口探了一遍,葛长龄只觉得胸口有些痒,拿手挠了挠,也没在意。
“喝了这杯酒,我们算是认识了,我叫林,以后大家可以交个朋友。葛兄弟真是豪阔,真是好海量,兄弟不胜酒力,等改日我请兄长单独再来这鸳鸯楼上吃上一顿,今日带了朋友,就先回去了。”
葛长龄听他说改日还要请自己来这鸳鸯楼上喝酒,心里暗想:“这人是个傻瓜,只是看我有钱就想和我结交,其实我就是个穷人,花完了这笔也就没钱了。不吃白不吃,等他请我吃饭,吃他一顿酒肉,我再来个销声匿迹,哈哈。”嘴上应道:“好的好的,兄台你先去陪朋友,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你请我吃饭,哈哈,认识新朋友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