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间，他忽然用一种很迷茫的眼神看着她，似是对这种行为有些不解，但却并不解释。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解释，很多只是一种习惯罢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林夕然也不介意，她更加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感觉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平常的他，似乎只是在用微笑伪装自己。没有一种真实的感情流露在外。而此时，一脸迷茫和不解的情况，有些呆萌状，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可爱。幽深的眸子上染上了雾色，带着朦胧感。
这里的书，每一本都感觉包装很精美，有些封面，看上去就是珍藏品，但即使感觉年代很久远的书，也不见得这本子上有什么久远的灰尘。很干净，每一本，都像是精心保存着的。
“这些书都很干净，你保存得很好啊！”她说道。
指腹从书的侧面，一本本划过，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不是碰到了书，而是碰到了记忆。很远很远的记忆。带着一种久远的沧桑感，却让她忍不住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纳兰锦瑟，我们做朋友吧。”
很突然，一点铺垫都没有，前一句还是关于书的问题，而后一句，却忽然冒出一句，我们做朋友吧。
她转身，背靠着书架，垂着头，左脚脚尖踩在右脚的脚背上，双手都放置在背后，有些羞涩，又有些腼腆，她说，我们做朋友吧。
纳兰锦瑟一怔，呆呆地看着，平时那么冷静的人，此时也有一瞬的失神。可也只是一瞬而已。在林夕然转身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浅笑，如春风拂面。
他说：“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
眼角眉梢都是安然的笑容，浅浅上扬的弧度，如窗外的月光般，干净而整洁，却带着一丝清冷而寂寞。
“那，陪我吃个饭吧。一个人吃饭，感觉不好。”
一个人吃饭的感觉嘛？纳兰锦瑟默，想必是不好的，只是这么多年，一如既往都是这样，也没有特别奇怪的感觉，反正，日子还是要这么过，生活还是这么进行。有些人是这么活着，即使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有些人，却逍遥而恣意，无拘无束，短暂的一生，充满了惊喜。
也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是一个人吃着饭，一天天，很快，一辈子也便过去了。
既然是朋友，那就没有必要那么拘束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她想。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纳兰锦瑟会出现在饭厅，显然是让人惊讶的。尤其是荣嫂。她在这里已经十几年了，从来没有看见破坏了纳兰少爷规矩还能够好好的人。纳兰少爷虽然脾气不大，但是性子却很冷，别看他脸上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那只是他的习惯罢了。微笑是他的伪装，对于真正他在乎的人，是不会这么假的笑的。
她知道少爷有洁癖，而且不喜欢旁人碰触他的东西。他的命令和规矩，是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的。但是今天，他允许了这个女孩子进去，而且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本身就很诡异了。
这件事情，和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是不是说明，在纳兰少爷心里，这个女人的分量还是很重的？这样也好，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个可以在乎的人。说实话，她是觉得纳兰少爷太寂寞了。
今天这顿饭，或许会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至少，不是一个人的晚餐。
“纳兰少爷，林小姐，请慢用。”
很快，等在周围的人退了出去。本来就很空旷的饭厅，因为少了人，更加显得空旷起来。
林夕然觉得这气氛异常沉重。
“你不觉得难受吗？只有一个人吃饭的话，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话题，也只有从简单的入口，为了让气氛不再尴尬下去。只是林夕然说出口以后才后悔了，她担心纳兰锦瑟回她一个“食不言寝不语”，那她便真的唔哈可说了。
他放下刀叉，很仔细地抹了抹嘴，说道：“即使难受，也只能忍着。”
林夕然不解：“为什么？多找几个人不就好了。这里的人多了，就不会觉得那么寂寥。”
纳兰锦瑟解释：“寂寞，一个人品尝就好了，何苦找那么多人，一起关在这个地方受罪。多几个人，不过是多几个人的寂寞罢了，你懂的，不是吗？”
那一刻，他的眼神里难得出现了一抹奇异的温柔。不是平时伪装的微笑，从来都只有浅浅上扬的弧度，今天的温柔，是从眼中透出来的。水眸微漾，雾色里，似是看见了黎明的曙光。一瞬间，就能照亮整片天空，很美很美。他这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让她的心也不觉暖上几分。
桌子中间昏黄的灯光，染了他的眼角眉梢，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柔和。桌子上也多了几份暖意。
“那么你就该让这里变成传递温暖的地方，不要有寂寞，这里热闹了，那么进来的人，就不是单纯地被沾染寂寞的人，而是分享和传递温暖的了。不是让人来改变，而是直接改变这里，改变你自己。”
只是这冰冷的黑白色高贵冷艳的风格，如果真的变得温暖了，倒也有些不伦不类了。
他的提议也只是随便说说，真要讲起来，也非常奇怪的。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有时候知道的，有时候却不知道，很多事情，自己脑子里想着的是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幸福的滋味，难以向外人婉婉道来。其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纳兰锦瑟没有说话，他似乎在想着这句话有几句可行度，在他发呆的时候，林夕然已经快速地对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发动进攻了。开玩笑，这么久没有吃东西了，何况这个东西这么好吃，不吃白不吃，当然要努力吃下去了。虽然之前才刚刚吃过餐前小甜点，但那个只能塞牙缝，根本不足以做出什么值得他思考的事情。有时候努力想要做的事情，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好。但是吃饭填饱肚子这个事情，完全是本能啊！
在本能的驱使下，结果，她几乎扫荡了这桌子上的所有食物。
眼看着他盘子里的东西几乎没有怎么动，林夕然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怎么？不合胃口吗？”还是我的吃相太过吓人了？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却有这个意思在。
她想，现在的情况，不是什么人说好就好的，也有很多种情况，需要慢慢理清思路。
纳兰锦瑟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柔和，眼底眉梢，全然是笑意。今天的灯光真的很好，能够让一个人的表情彻底变了。只是这种情绪，却无法带进去，毕竟，更多的情绪，需要总结。
她笑，不是因为她的吃相，而是看见了他脸上真正的笑容，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做作的。
“你该这样笑才对，纳兰锦瑟，你该常常这样笑。”
她在这一头，中间隔着好几个人的位置，重新又到了他的那一头，两边都是一样的距离。
虽然距离有些远，可依然能够看清楚，他那么明媚的笑容，比之外面的月亮，来得更加清澈，落在地面上，是一层轻纱般的柔软，不可思议的，带着幸福的味道。
林夕然站起来，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一步步走向纳兰锦瑟。就近，在他位置旁边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他指着他盘子里还满满的食物，啧啧有声：“不是我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只能吃这么点？那可不行！这些食物吃不完，就浪费了。你想想，非洲人民因为你这浪费的一顿食物，又要饿死多少人？”
她好像没有喝酒，可是说起话来，却有几分醉意。
“啊，对了，我们都是朋友了，不应该叫你纳兰锦瑟，好别扭啊！对啦，应该叫你……额，叫什么呢？叫……”她糊里糊涂的，真的有几分喝醉的样子，两边的脸颊微红，浅浅的，透着粉色，比之月光，更加诱人。双目潋滟有光，盈盈有色，很美。
纳兰锦瑟附耳，轻声在她耳边诱惑着：“锦，叫我锦。”
“锦？”她傻傻地重复着，“锦！”
念了几遍，似乎终于听着顺耳了，所以，索性很开心地在他的耳边喊了一声，“锦！”
声音很大，却意外悦耳，黏黏的，带着几分黏腻的味道，好像龙须糖，扯不开的黏腻，却意外好听。她的声音，不是十分柔媚的，带着醉意叫出声，却有几分撒娇和憨厚，笨拙而可爱。
他想，他已经喜欢上这个称呼了，锦，锦，这是第一个人这么亲昵地叫他，他觉得听着满顺耳。
“这可是我的专属的称呼，只给你了。”
柔柔的声音，软中带刚，带着让人信服的魅力，这个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应该就是什么了，抱着这个觉悟，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倒头就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