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你们是来打仗的,那你们自然应当知道军令如山!像你们今天这般私出军营,已经犯了军法!”容楚的声音也像他的脸色那么冷。
“军法?哼!恭王殿下,您这是在以权压人?您是主帅,自然不会挨饿,但兄弟们都是要上战场的,别废话那么多,三日已到,你连粮草都弄不到,你没有资格再做这个主帅!”
曹新远见时机成熟,立刻冷笑着厉声喝道。
容楚这边的人见曹新远如此咄咄逼人,无不愤怒不已。
但容楚不发令,也没人敢站出来。
“谁说没有粮草?”
然而,就在此时,曹新远话音刚落,一道更为粗豪的嗓音响起。
沐凝立即扭头去看,便见一名相貌粗犷,格外高大的男子大踏步走来。
“杜大哥!”沐凝看到来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阿凝,你也在啊,我没来迟吧!”杜子龙看到沐凝,也是笑呵呵地,还毫不见外的过来想要拍沐凝肩膀。
容楚眉头一皱,挡在了沐凝身前。
沐凝见容大爷脸色不对,连忙扯了容楚,在他耳边介绍道,“杜大哥是冷太子的武术师傅,我在西凉,杜大哥对我很好呢!”
容楚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杜子龙冲容楚抱拳,“见过恭王殿下!奉我家主人之命,杜某已将一千八百车粮秣,草料运至,还望恭王殿下派人验收!”
“有劳杜将军!”容楚闻言,眉心几不可见地一挑,他眼角的余光也瞥向沐凝。
他虽说得知沐凝帮他借到了粮草,却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而且他心里一直以为沐凝顶多弄个几十车,仅够解燃眉之急的。
显然他也被这一千八百车粮草震惊到了,这足以保证二十万大军一个月的军粮!
沐凝调皮地冲容楚眨眨眼,满脸得意之色。
她已经很期待,如果容大爷一会再去粮仓查看,他会不会更震惊呢。
杜子龙本就嗓门大,他这一吆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曹新远脸色猛然变化,他犹自不愿相信,怒声道,“恭王爷,别以为你弄出个人在这里胡扯,兄弟们就会相信你!”
“相不相信,自然当眼见为实!曹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沐凝故意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笑眯眯说道。
“看,当然要看!”曹新远想要发怒,但他一看到沐凝那清丽无双的小脸,还是勉强将心底的气压住。
他随即一挥手,让他一名手下也跟了过去。
“小溥子,你与杜将军一起去!”容楚回眸,凤眼缓缓眯紧,他看向那些军士,“你们是不是也想看看本王有没有诳你们?”
那些军士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已经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人敢吭声。
因为他们都清楚,众目睽睽之下,恭王不可能会弄虚作假骗过所有人,事实只能是,真的有粮草运到!
不多时,溥公公回来,只见他满脸喜气洋洋,看到容楚,立刻恭声禀报,“王爷,确实都是上好的军粮与干草!”
那些军士们闻言,顿时腿软地跪倒在地。
他们今天私自出军营,又公然挑衅恭王,还传播谣言,已然犯了军法,这次回去,恐怕都要没命了。
沐凝看了看那些人,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嘻嘻开口,“王爷,他们应该也是听信了谣言,才会做下这种目无军法之事,王爷应当严惩的是那扰乱军心的人,求王爷给这些弟兄一次改过机会,小惩大诫!”
那些将士们一看恭王妃竟然会为他们求情,顿时全都跪倒在地,低着头,忐忑不安地等待发落。
容楚却只是冷着脸,半晌,方才说道,“扰乱军心者,死罪!今念在尔等是受人蛊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回去领军棍五十!”
“谢王爷!”那些军士见逃的一死,不由全都擦了一把冷汗,都对沐凝投来感激的眼神。
此刻,曹新远的手下也已向他禀报,他脸色一时比死灰还难看。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粮草,帝都那边明明就没有——”曹新远一想到他与容楚的那个赌约,他心里不由恐惧,竟然不管不顾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帝都那边怎么?”容楚冷冷追问。
“没,没什么!”曹新远察觉到自己失言,他连忙住嘴,面色铁青,再不敢多说。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将帝都那边故意拖延,迟迟不发粮草的事说出来,这前线二十万大军有可能会对皇家心生怨怼。
到时候容楚再加以挑唆,那极有可能会杀回帝都。
这样一来,皇家震怒,他的小命也就完了。
“王爷,这位将军的意思,是不是说北延迟迟收不到粮草,是朝廷故意不发的啊?”
不过,曹新远不说,却不代表沐凝就会放过他。
而沐凝这话一说出口,不但曹新远脸色大变,眼露惊恐,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地抬起头来。
所有人都知道,战争中向来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充足的粮草,士兵们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力气打仗?
###消灾化厄2
所以先前那些军士们一听粮草没了,才会这般激动。
不过,也正是沐凝这一句看似无心的戏言,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生了疑惑。
恭王领兵在外,从战争开始到现在,虽不说百战百胜,但也胜多负少,足以证明恭王爷的军事才能!
既然恭王爷并未犯错,那么帝都那边为什么迟迟拖延不发粮草?
难道,真的是帝都那边故意拖延?
曹新远见所有人在听完沐凝的话后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心中不由悚然一惊。
他也生怕这样的传言会散播出去,于是连忙矢口否认。
他几乎是厉声喝道,“不!本将军怎么会说这种话,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拖延不发粮草?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太后娘娘?”
沐凝像是没听出来曹新远话里的含义,她故意揪紧了眉心,一脸疑惑地说道,“我又没说是太后娘娘不让发粮草,曹将军,你为什么要提太后娘娘?”
曹新远话一出口,就已经察觉到自己失言,他此刻已经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
不过,在场的众人可并不像沐凝这样“单纯”,他们虽然面上没有过多表现,但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明白了一点。
这次粮草短缺事件,恐怕真的是帝都那边故意拖延的。
而且那曹家可不就是管这个发放粮草之事的吗?
沐凝见形势已然扭转,曹新远这次就算不死,回帝都后也会因为他今天这番言论被曹太后灭口。
但沐凝并不介意再往火上浇一点油。
“曹将军,你的意思难道是这一切都是曹太后在背后主谋?可是她是大乾的太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该不会是她与北金串通一气,故意借此机会,牺牲我大乾儿郎的性命好获取利益吧?!”
沐凝突然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捂着嘴,一脸震惊地说道。
而且她还故意将理由都编出来了,反正从她这一路都被跟踪追杀的事,以及容楚所陷入的困境来看,老皇帝那边想必已经动了杀心。
她也不介意就此撕破脸皮。
她要让前线二十万大军都知道一点——
在他们浴血奋战,为国奋斗的时候,皇家的人却因为私人怨恨,不顾他们性命,克扣拖延他们的粮草,还派人来扰乱军心!
她倒要看看,这事传回帝都后,曹太后那个老太婆,还有什么话来辩解。
“你,你信口雌黄!我没这么说!”曹新远这下是真的慌了。
“阿凝,曹太后乃一国太后,她怎么会因为区区一点利益,就罔顾我大乾儿郎性命呢?这肯定是个误会!”
容楚掩去眼底一抹好笑,他故意沉眸看着沐凝,好像是在责备她口无遮拦,但那口气却又带着浓浓的宠溺。
沐凝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拉着容楚袖子撒娇,“王爷,我一个女人家,也不懂朝堂那些事,刚刚也就是听到曹将军的话,所以胡乱说了几句。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她不会和我计较的!”
容楚唇角扬起,他眼睛也亮的惊人。
身为大军主帅,又是一国亲王,有些事,他即使心知肚明,却并不好说出来。
但沐凝就不同了,她人长的好看,随便一句不懂政事,就能将掩藏在表面下的事实揭露出来。
就算是说错了,撒个娇,也就没人会去怪她。
容楚宠溺地捏了捏沐凝鼻子,“知道自己是女人,还非要出来乱跑,你看,都起风了,城门这里风大,让青雪扶你先回去!”
沐凝闻言,顿时不满地皱起了鼻子,她郁闷地瞪了容楚一眼,十分不情愿地嘟嘴道,“好吧!”
她是真的很郁闷,她挺着六个多月的身孕,站在城门这风口处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容大爷竟然说赶人就赶人!
她本来还想跟着去粮仓,看看容大爷在看到粮仓里凭空多出来的粮草后那精彩表情呢!
可是沐凝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拒绝,容楚会很没面子。
思忖再三,沐凝还是听话地转身离开。
不过,就在沐凝转身的刹那,曹新远那双眼睛已经如鹰隼般盯在了沐凝背影上。
在他看来,就是沐凝刚刚的多话才让他口不择言,将真相说了出来。
一旦这话传扬开去,他那太后姑母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然而曹新远所没发现的是,他方才看向沐凝的那阴毒眼神,全都落在了容楚眼中。
此刻,容楚面色未动,但他眸底的冷意却一霎如冰上悬月般阴冷寒冽。
沐凝气哼哼地回到大帅府,正好看到某只肥得流油的小狐狸正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经过。
“土豪大人!”沐凝笑眯眯唤了一声,她暗地冲青雪使了个眼色。
“吱吱吱!”土豪大人一扭头,发现是沐凝正在朝大人它笑,土豪大人顿时也呲了大门牙,朝沐凝这边跳过来。
青雪敏捷地伸手一抓,土豪大人立即落在了她手上。
土豪大人犹自不知道大祸已经临头,还在那欢快地拍爪子——
这是大人它自创的胎教方式,目的是要让瑶瑶还在娘胎里就能记住土豪干爹它。
“青雪,扒了这只通风报信的肥狐狸的裤子,将它丢大街上去!”沐凝唇角忽而勾起冷笑,广袖一甩,随即看都不看土豪大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土豪大人当即大张着嘴,石化了。
沐凝打算回屋,在路过凌云子屋子的时候,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却又立刻退回来。
“大长老,你在干什么?”沐凝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长老屋子里那摆了一地的凌乱杂物,愣愣问道。
凌云子从一丛竹子后探出脑袋,看到沐凝,他立刻笑眯了眼,“是阿凝啊,你不是和恭王出去了吗?”
“被赶回来了啦!”沐凝嘟嘴。
她想进去和大长老说话,但左右看看,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她只得站在门口,问道,“你干嘛将假山也搬到屋子里?”
“布阵呀!”凌云子摸着白胡子,笑呵呵说道。
“什么阵?”沐凝更加疑惑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走了那么远路,快回去歇着。”凌云子挥挥袖子,赶沐凝走。
沐凝也知道大长老向来神神秘秘的,她也就没再多问,而是又看了眼大长老弄的那阵法。
她是想记下来,然后等容楚回来再问问他。
因为她知道容楚博览群书,识古通今,对阵法也颇有研究,他一定知道大长老弄的那什么玩意。
沐凝刚离开,东方焱就出现在凌云子的屋子里。
东方焱小心避过地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样东西都有非常重要作用的东西。
他走到凌云子身边,凝眸问道,“如何?”
“这种五行九星阵法,老朽也是第一次布,希望能帮到阿凝吧!”凌云子脸上不见方才见到沐凝时的笑容,他眼底也沉了严肃。
那本是容楚命中的劫数,却因为“阿凝与容楚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从而变得不可测,唉……”说到这,东方焱不由也叹气。
……
容楚是一个时辰后回来的,一回来,他立即去找沐凝。
彼时沐凝刚用完午膳,正在花园里闲逛,顺便消食。
容楚过来时,她只是睇他一眼,然后继续走她的路。
她还在气他刚刚赶她回来,不让她跟着看热闹的事呢!
“笨鸟,你还真是让我震惊!”容楚可不管沐凝是不是冷脸对他,他从后面抱住她,声音里都难掩惊喜。
“哼!”沐凝扭头,避开容楚的唇,一脸傲娇地斜视他,“现在知道你娶到宝了吧?”
“是是是!本王娶了个大宝贝!”容楚哑然失笑。
沐凝见容楚今天这般高兴,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于是两人相偕回房,沐凝也问及她离开后发生的事。
容楚告诉沐凝,在她走后,曹新远狗急跳墙,非说粮草有假,还带着那帮人去粮仓查看。
谁知道一到粮仓,曹新远立即傻眼了,因为他竟然看到其中几座粮仓里堆满了粮食,草料亦是充足。
这么一来,那些原本被曹新远煽动的军士也都明白自己是被曹新远利用了。
这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大军吃上一个月,情况哪里就像曹新远所说的那般严重?
再加上军士中有人认得那杜子龙是西凉太子的心腹。
溥公公又特地宣扬了今天杜子龙押来的一千八百车粮草是恭王妃用一斛东珠做抵押,向冷太子借的,过几天还会有粮草押到。
是以众人都对沐凝心存敬佩,对她之前的话也就都放在了心上。
这些人回去一宣传,如今,几乎军中所有人都知道是帝都曹太后心怀叵测,故意拖延不发粮草的事实。
众将士无不感到愤怒。
想必过不了多久,就有人会将这个消息传回帝都。
那老皇帝就算想要保曹太后,也会首先想要稳定军心。
所以这一次,曹太后与曹家,肯定是翻不了身了。
“这样也不错,至少除掉一个对手!”沐凝笑道。
“不过,曹太后娘家背地里是替皇帝做事的,他们知道不少皇帝的秘密,想要彻底连根拔起,目前还有困难!”容楚却没沐凝那么乐观。
“总归是动摇了老皇帝的根基,让他不能那么嚣张!”沐凝道。
容楚微笑,他捏了捏沐凝鼻子,“真的将那斛东珠抵押给冷惊鸿了?”
“嗯!虽然他说不要,但我也不能白白占人家便宜不是!?”沐凝白了容楚一眼,不过她聪明地没有提及步清城给她引荐的一这件事。
否则容楚这小心眼又要生气了。
“冷惊鸿清明睿智,大度宽和,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他与我也有些交情,这个人情我以后会还他!”容楚沉声道。
沐凝撇撇嘴,想了想又道,“不过那个宝石斛倒是被土豪大人给偷回来了!”
容楚闻言不由无语,他忍不住敲了沐凝脑袋一下,“你们找人办事,还好意思往回偷东西!”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土豪大人干的,又不是我干的!”沐凝摸了摸脑袋,她非常郁闷地抓起容楚的手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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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准敲我脑袋!我这么聪明的脑袋都被你敲笨了!”
“你再聪明也没用,这辈子你永远都是我的笨鸟!”容楚笑吟吟望着沐凝,任凭她将他的手咬出一排牙印。
沐凝气得嘟嘴,但她随即想到今天在大长老房里看到的那阵法,于是她向容楚复述了一遍当时景象。
“你说大长老的阵法里包括假山,松竹,水,火堆……”容楚听完沐凝的描述,却是猛然拧紧了眉心。
“怎么?”沐凝见他神情凝重,她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应该是五行九星阵法,我在古书上看到过,好像是用来消灾化厄的!”说罢,容楚眼底忽然掠过一抹沉重。
因为他知道,凌云子不会无缘无故摆如此复杂并且极为耗损心力的阵法。
他应当是为他最亲近的人所做。
可是,这里只有阿凝与凌云子关系最近。
难道是凌云子算出沐凝有难?
容楚突然再也坐不住了,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还只是推测,他不想让沐凝紧张害怕。
“阿凝,你今天走得有点多,你先睡,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回来陪你!”容楚轻轻吻了沐凝一下,温柔说道。
沐凝确实也困了,她顺从地点头,“那你快点回来!”
容楚将沐凝扶到床上躺下,他忽然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于是低头叮嘱道,“笨鸟,你是不是在曹新远身上下了毒?”
“是啊!”沐凝点头,“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这几天你待在府里,哪也别去,那曹新远心性恶毒,今天你说那些话,他如今生机已断,曹家也要因他大难临头,他一定会来报复!”容楚沉声道。
“我明白!”沐凝自然知晓曹新远那种人一看就是心性歹毒之人,不过她才不怕。
“我会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和瑶瑶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