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内,在病床*上留下一块温暖的光影。时值九月,躺在床*上的唐易却感受不到夏日的灼热,反倒是用手紧了紧盖在身上的白色薄被,直到边上正目睹他这一动作的年轻护士按动了自己手中的遥控器,类似玻璃但不知其质地的窗户缓缓移动并且完全合上之后,他才觉得舒适一些。
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明明阳光那么的充足。唐易透过窗户向外仰视天空中的那处光团,有些失落的想到。
“唐先生,即使玻璃隔开了紫外线,但长时间的注视太阳还是会伤害到眼睛的哦。”年轻的护士浅笑着对这个才转院来没多久,但已经让医院上上下下都充满好奇的少年人嘱咐道,只可惜除了医疗人员和患者之间的必要对话外,少年人连日常对话都十分吝啬。
“嗯。”唐易闻言点头回应,只是视线依旧注视着蒙上一层淡淡灰雾的天空。
比故乡的更让人压抑,这里的人们真的有像他们日常对话中所透露的一样在做环保么。唐易一如既往的和自己对话后,低头看着左手手腕上的淡黄色智能腕带,感受着刚才那一瞬间从腕带上传来的些许麻痹感,每当医生护士对他说话时,智能腕带的翻译工作都会产生一小段极弱电流化为神经信号来让自己明白对方的意图,这种不愉快的体验已经持续了近两年。
“护士小姐,能帮……我,把电视打开,么?”缓慢且发音并不标准的短短一句话让唐易有些吃力,但比起上一次关闭翻译功能后的尝试好上一些。
“好的,您的通用语越说越好了。”
侧对着病床,正擦拭柜子上花瓶的护士笑着夸赞,即使很少和唐易对话,不过这个长相秀气,在她们这群医院特别组建的护理团队里可是很有人气的,当然前提得刻意忽略掉他的实际年龄。护士说话时也不忘用遥控器点开按钮,正对着病床的墙上立即降下一块由多层全息投影组成的黑幕,画面上的影像实现了裸眼三维视点,同时屋内响起正在播放的影像声音。
唐易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听护士说,如果不是担心他的眼睛接受不了长时间的光屏亮度,哪怕把屏幕里的场景完全照搬到病房内,体验亲临现场都没问题。
当把花瓶里的鲜花摆动到一个她认为最美的角度后,护士仿佛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好事一般,双手合十对着正专心看新闻的唐易说道。
“下午一点莱娅小姐会来探访,唐先生你可要记得多笑哦!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要一份她的签名?拜托了!”
唐易看着正在努力扮可怜又偷偷睁眼瞄他的护士小姐,无奈的苦笑,但依旧敌不过对方的视线,看来这段日子扮冷脸的效果已经不怎么灵了。想到自己本身也不是冷冷的性子,或许这段时间的伪装早就被对方看穿了吧。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点头时,病房的电子门边上传来了声音。护士懊恼的轻轻跺脚,模样十分可爱,在得到唐易解脱一样的迅速点头示意后,轻轻点击门边的电子屏幕。
几个唐易已经熟悉了的面孔笑着在小护士的愤愤视线中走到病床边,笑意更甚,配上白色大褂很容易就让人放下防备建立起信任。为首的年长医生已经年过七旬,但容貌和精神依旧如同壮年时期一般,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倒贴在头皮。
对唐易打招呼的同时从胸口衣袋里拿出数据棒点开,半透明的投射影像上清晰的显示着各项数据。
“生物磁场稳定,与周围环境无排斥。”
“心跳线图正常,十分健康。”
“神经系统已经基本复原,预计再进行一次疗程后就能完全复原了。唐先生,我代表护理小组提前恭喜您已经彻底从极冻状态下回复了!”随着主治医生的话音,病房内的所有医护工作人员和站在门口听讲记录的实习医生们都不约而同的开始鼓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充满喜悦的笑容。
尽管对是否完全康复这一说法心存疑问,不过面对这些天一直尽职尽守陪伴在他身边医护人员,唐易还是很给面子的扯起笑容。看着屋内男男女女忙碌地开始进行最后阶段的数据确认,每一个人身上都透出有如实质的自豪感时,唐易配合的抬起双手轻轻鼓掌,思绪不由回到刚刚从这个时代清醒的那一刻。
………………
………………
“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唐先生,唐先生?”
“瞳孔收缩,精神状况稳定,应该能听到啊……难道是翻译出问题了?”
“老师,患者的资料第一科研院那里给到我们的并不详细,而且因为是至今唯一被发现的极冻人体,很难验证患者的身体特征以及身体年龄是否受极冻影响而回到了青年时期……等等,老师!患者有反应了!”
“唐先生?!患者的脑电波表明他对这个称谓有反应!他能听懂!!”
“这里是地球,不知道在中央科研院里您是否已经知晓这一点,不过在我说明之前希望您能保持冷静……现在是联邦历四百七十五年,六月二十六日,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外星入侵战争胜利纪念日,换句话来说是……西历……额,二七〇……多少来着?!”
“老师,二七〇一年!”
“对对!二七〇一年!二七〇一年!!唐先生!我万分荣幸的告诉您,您或许是史上最长寿的人类!据极冻装置的数据推测,您已经活过了七百多岁!!我代表所有新~纪~元人类欢迎您!!
那一句句直至脑海的话和当时好比世界崩塌一样的心境如今回想依然历历在目,唐易最后关于“旧时代”的记忆停留在二〇一六十月的某个晚上,当他如同往常一样把交往了四年的女友送回家后,回到自己住处躺下睡觉,然后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不知是哪里,不知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围着自己打转的男男女女们是谁,所有人都说着他从没听过的语言,穿着古怪的服装,在一个类似科幻电影中专用于开场或者幕后黑手所处的研究室里用令他毛骨悚然的各种仪器在他身上试验。
刚开始时候,他的记忆十分紊乱,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哪怕他有心想要和对方交流都无法用双手比划。然后每天只有三到五个小时不等的清醒时间里,除了被研究之外又多了一项语言课程,从零开始,自认为在语言学习方面还有些天赋的他无力的发现,没有另一种双方共同掌握的语言做辅助,学习的过程太过于痛苦了,有时候手舞足蹈了一个小时对方可能都无法理解他想表达的东西。但好在迫切想要弄明白身边所发生的一切是他最大的动力。
还没对女友求婚呢,他当时这么想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年多,期间唐易几次想要逃跑,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就是离开了实验室的门又走了三步,在他绝望倒地的同时才知道那些插在自己手臂和胸口的管子维持着他的生命和体能。
终于通过神经电流结合自己学习到的那些词汇来做一些简单交流时,得到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楚,自己的家人朋友,再也见不到了。随后的一次次自我安慰也在一次次的现实面前被破坏殆尽,他的未来不会来了,他的时间也停止了。接下去唐易的态度就有了变化,不再积极的学习语言,消极的冷眼旁观自己身体被来回折腾,直到那些冷漠的科研人员的兴趣转移到另一样东西上。
在极冻装置里发现的项链吊坠,更正确的说法是吊坠模样的数据棒。但二进制电子产品却把拥有着未来科技的科研人员难倒了,准确的说法是他们尝试了各种仪器来链接但根本连这是什么科技时代的产物都没弄明白,想到里面可能保存着旧时代的文明记载,所有科研人员都一致拒绝了暴力破解。
看着极度不配合的唐易,准备强行进行人脑记忆探索时,一个消息打破了僵持,拿着基因对比图自称是唐易后代的人找到了他们,手里同时拿着政治签署的实验终止命令。愤怒不甘的科研人员跳着脚也不敢无视那个人,只能尽量的拖延多争取一点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