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欧阳平没有等他缓过神来,锤子就砸了上去。
“该说的,我全说了,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欧阳平发现,吴校长在心智上面有着明显的问题,他总会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吴其梦,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
“好说,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吴校长,你还能记得一九六四年在吴公祠做工的陶师傅吗?”
这块铁原来是红的,欧阳平的问题仿佛是一盆凉水,把这块铁冲了一个凉。吴校长开始找东西,找什么呢?找答案;在哪里找?在四个人的脸上或者眼睛里面找。
“陶——师傅,你问的是不是上吊自杀的那个陶师傅?”
“就是他,不过,据我们调查,他的自杀有诸多疑点。他夫妻感情很好,没有家庭矛盾。他在学校里面自杀,难道是在学校里面和什么人结下了梁子。”
“不知道,我没有听说过。”
“据陶大妈回忆,陶师傅脖子上面勒痕很浅,也没有淤血,好像是死后被人吊上去的,而且在他的胳膊肘上有血痕,好像在断气之前就有了。”
“是被人吊上去的?”
“对。而且,死的地方也很蹊跷,在福音堂。”
“对,是在福音堂。”
“按照我们的分析,陶老师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吴校长的思维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的思维已经完全被欧阳平所左右。
“一个人自杀总有一个原因啊!除非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即使是精神病患者,也应该有一个前因后果啊!”
“谁能说清楚呢?”
“我们一定会搞清楚的,只要是我们经手的案子,没有搞不清楚的。”
“搞清楚最好——搞清楚最好。”
“后来,你是不是给了陶师傅的老伴几百块钱?”
“是。”
“你当时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我看她们孤儿寡母,蛮可怜的。”吴校长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善人。
“吴校长,韩老师是怎么死的?”
这块铁已经被欧阳平放进了水缸里面,吴校长向上推了推眼镜,距离他最近的陈杰发现吴校长的腿有抖动的迹象,为了不让腿抖,他将两条腿靠在一起。
“吴校长,你还记得韩老师是怎么死的吗?”
“韩——韩老师?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就是韩可漂老师吧!他是自杀死的。”
“他是怎么自杀的?”欧阳平就是要让他亲口说出那两个字。
“上——上吊。”
“他为什么要上吊?”
“畏罪自杀。”
“所犯何罪?”
“他把毛主席万寿无疆四个字贴错了位置。”
“他是怎么贴的呢?”
“他贴成了‘万无寿疆’。”
“这件事情是谁让他干的?”
“是——是这个——是镇革委会让他干的。”
“镇革委会怎么会知道韩老师会写字,据我们了解,是你——是你吴校长安排韩老师干的。”
“是——是这么回事,镇革委会的钱主任要在我们学校开大会,要拉一条横幅,问我们学校谁会写字,我——我就推荐了韩老师。”
“这就对了吗。是你安排的就是你安排的,你干嘛要回避呢?”
“对对对,是我安排的。”
“既然是你安排的,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检查一下呢?如果说韩老师有责任——有罪的话,那么,你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啊!”
“是啊——是啊,当时乱哄哄的,也没有想那么多。”
“没有想那么多的是韩老师,结果被想那么多的人钻了空子,成了一个冤死鬼。”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经我们调查,韩老师字贴好后,检查了两遍,门卫房师傅也看了一边,都没有问题,怎么到第二天早上就错了呢?”
“韩老师平时喜欢喝酒,房师傅不识几个字。”
“你说的不对,韩老师喜欢喝酒这不假,但他做事情从来不喝酒,房师傅也识字,要不然——他整天看报纸干什么呢。”
“那我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一定是有人在韩老师走后,将‘寿无’两个字的位置换了一下,试图加害韩老师。”
“谁会加害韩老师呢?”
“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一定是韩老师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和陶师傅一样,结果招致杀身之祸。”
吴校长先前是腿抖,现在是手抖,他想掩饰,但很困难,欧阳平自然是步步紧逼。
“吴校长,韩老师死后,你有没有派人检查他的遗物呢?”
“没有。”
“韩老师平时有记日记的习惯,比较重要的事情,他都会记在日记里面。你知不知道这些日记在哪里呢?”
“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上哪里去找这些日记呢?”
“虽然人死了,但有些东西是不会被死人带进阴曹地府去的。俗话说的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欧阳平是话中有话,相信吴校长应该能从欧阳平的话里面听出一些东西来。他确实听出来了,不然,他的脸上怎么回笼上了一层土灰色呢?
欧阳平朝陈杰点点头,陈杰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三本日记,递给文所长,文所长又递给欧阳平。吴校长的眼睛跟踪了整个过程。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散乱、飘忽,还有一些惊恐。
“吴其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吴其梦摇摇头。
“这是韩可飘老师在临死之前收藏起来的三本日记,你知道我们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吴校长还是摇头。
“这是我们在韩老师的宿舍的墙洞里面找到的,你想不想看看这些日记里面写了一些什么?”
吴校长已经不再摇头:“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喝?”
文所长见欧阳平点点头,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杯子,从热水瓶里面倒了大半杯水。”
如果你认为吴校长是准备彻底交代问题,那你就错了,他是想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稳定一下紊乱的情绪,因为他的手里面还有一张牌,只要福音堂的秘密没有暴露,欧阳平他们就找不到他杀害陶师傅和韩老师的动机,杀人是要有动机的,因为韩老师只看到他出现在福音堂,并没有看到其它。所以,他要坚守这最后一道防线。其实,欧阳平也是有这样的思想准备的,欧阳平的牌全在自己的手中,他之所以迟迟没有抓获吴校长,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欧阳平手中的牌,吴校长怎么会知道呢?现在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赌徒不到最后,是不会认输的。所谓垂死挣扎,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吴其梦,你是不是想看一看韩老师的日记里面写些什么呢?”
“不管韩老师的日记上些什么,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欧阳平知道他会来这一手:“在韩老师死的前一天,你为什么要派人去翻韩老师的东西,是不是想找到这些日记?”
“那是真革委会安排的,他们想看看在韩老师的宿舍里面有没有其它**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吴校长的嘴巴又开始顺溜起来。
“夜里面十二点钟左右,你跑到福音堂去干什么呢?”
“我是校长,夜里面睡不着觉,起来到处走走,你们别忘了,吴公祠过去是我们吴家的,我对它有这很深的感情。夜里面到处转转,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吴校长不由自主地翘起了二郎腿。
“请你把问题听清楚了,我是问你跑到福音堂里面去干什么?福音堂里面除了一些烂木头,就是成群结队的老鼠,而且你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是不是福音堂里面有什么名堂。”
“我有时候喝点酒,走到福音堂,酒劲上来了,就在福音堂里面躺一会,结果睡着了。”
欧阳平不得不佩服吴校长随机应变的能力。
“我们再让你看一样东西。文所长,让人把东西拿进来。”
“啪——啪——啪!”文所长拍了三下手。
几十秒钟以后,两个公安抬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扔在了吴校长的面前。
“吴其梦,请您好仔细看一看这是什么东西!”现在,欧阳平的语气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平静了,言语之中充满了愤怒的情绪。
吴校长大惊失色,但他很快又故作镇静:“这——这不是一件摸鱼人穿的皮衣吗。”
“这是一套专用潜水服,你对它应该非常熟悉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解放前,你不是在***的海军舰艇上当过潜水员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解放前,我在上海读书,文所长,在我的档案里面有这样的记载吗?”
欧阳平在此之前,查过吴其梦的档案资料,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蛇是逮着了,还要瞅准它的七寸。
其实吴校长看到潜水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确实不是我的,我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你们是哪里弄来的?”吴校长的眼神里面透着几分的狡黠和得意。
欧阳平迅速结束了对吴校长的审讯。
欧阳平让文所长将吴校长押回看守所。欧阳平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在吴校长和潜水服之间划上一个等于号。这条毒蛇的七寸应该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