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穷途末路
大当家一走,郎家大院沸腾起来,先是三奶奶郎李氏,大骂开了。起因是她的一个叫如茵下人,是她从娘家带来为她当侍女的。后因她机敏心灵,让她为自己理财,管贴己钱。她把一笔买针头线脑的钱拿去给自己的父母治病,郎李氏借此大吵大骂:
“你一个几两银子不值的东西,我抬举你,让你管家,你竟不识抬举,敢私自作主,拿我的钱给自己的老娘拜寿,为自己抽大烟的爹买大烟抽……还在下人面前作威作福。看我不敲断你的腿,打死你,把你埋到乱坟岗去。”
她一边骂,一边用鸡毛掸子把,劈头盖脸地打小如茵。小如茵见大奶奶从门外回来,就向大奶奶叫喊:
“大奶奶,救命啊!”
金玉娘走到郎李氏面前问:
“什么事,如此闹腾?”
郎李氏敞开嗓子嚷嚷说:
“她偷了我的钱!”
金玉娘以为她真的偷了主人的钱,喝道:
“如茵,你为什么偷主人的钱?”
如茵泪如雨下,哭道:
“大奶奶,我没有偷钱,我没给我娘拜寿,我爹也不抽大烟……”
“那是为什么?”
三奶奶接上茬,骂道:
“好你个小黄毛丫头,你还嘴硬,有了后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她一把将小如茵从大奶奶身后拽了过来,随手就是一记大耳光。小如茵被打了个趔趄,狼哭鬼嚎大声喊叫:
“救命啊!救命啊!”
金玉娘翻了脸说:
“她三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她偷没偷钱,我正在审问,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死里打,是何道理?”
三奶奶发起泼来:
“哎呦,刚当上大当家就在我面前使威风,我管我的下人,与你何干?”
接着她扔掉鸡毛掸子,操起一根棍子,狠狠抽在小如茵头上,当场如茵就被打昏过去。郎李氏嘴里还不干不净骂道:
“我叫你给你妈贺寿,给你爹买大烟抽,我非打死你不可,在小如茵的头上又加了一棍!”
金玉娘实在忍不下去了,轻舒猿臂,将三奶奶手中的棍子抓住,轻轻向前一拉,然后一松手,三奶奶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三奶奶坐在地上,借此之机,大哭大闹:
“我到大院三十多年,还没人敢打我,你个黄毛丫头竟敢如此对我下手,我教训我自己的下人,与你何干?”
接着三奶奶的三个儿子围了上来,一齐指责金玉娘为什么打他们的母亲?三房里的下人也愤愤不平,围了上来。金玉娘面对气势汹汹的众人,立定未动。只是用眼角余光盯着三奶奶的三个儿子。老大英士,毕竟年长,懂些礼仪;老三英龙,老四英虎听到妈叫喊,以为妈受了委屈,就要动手。
金玉娘心想,如今之势,势如骑虎,如不先制服他们,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她使出了师付教给她的反败为胜之计,英龙上来就是一拳,想击她的面门。金玉娘猛然向旁一闪,躲过了他的一拳,顺手拽住他的手腕,顺势向前一拉,英龙一个狗抢屎,扒在地上,哇哇大叫。英虎一见三哥吃了亏,飞起一脚,欲踢玉娘的小腹。玉娘一转身,他这一脚走了空,玉娘趁势抓住他的脚脖子,向前一带,然后向后一送。他失去了平衡,向后便倒,摔了个仰面朝天。玉娘拍了拍身上的土,挑衅式地说:
“看谁还来?我奉陪!”
围上来为三奶奶助阵的下人们,吓傻了眼,想不到这金玉娘,小小年纪还会两手武把操,纷纷下拜:
“不敢,不敢,大奶奶绕命啊!”
郎家大院内大吵大闹,消息很快传到郎贵禄耳朵里。其实郎贵禄夫妇已穷途末路了,俗话说:受伤莫过于心伤,他们夫妇生育了五女,四十岁得此一子。手心捧着,头顶顶着,像‘佛爷眼珠’一样供着,可是他就是不争气。长成以后,不知学好,已经十七八岁了,只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就这样他们两口子也忍了,只要每天能够见到他就是一个安慰。这回好了,让他到大爷那里讨两个救命钱,他却惹出了人命官司,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两口子整日哭天抹泪,寝食难安。
前些时,想借大院里出了人命官司,报这一箭之仇,结果大爷不但没被整倒,反而高升了什么县参议,当上了大官,这一回告也不敢告了。昨天听说大院里大吵大闹,郎贵禄支撑着爬了起来,走到大院门口,看看往日自己的大院,当二当家时的辉煌。摇头叹息,风光不再了。若知今日,何必当初。那时自己若能忍下这口气,自己现在不还是大院的二当家吗!说不定大哥一高升,我就成了大院当家了。后悔,后悔,无限后悔,怅惘,怅惘,无限怅惘,长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大门楼旁边一块大石条上。
正巧,一个下人从院内走出,他忙叫住:
“小如茵,你到那里去啊?”
如茵揉了揉眼睛,见是二爷,忙回答说:
“二爷,我去南园摘菜豆,做中午饭。”
“你不是三奶奶的管事丫头吗?怎么还管做饭?”
小如茵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正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愤懑心情。就低低声音说:
“二爷,你有所不知,三奶奶不用我管事了,罚我到厨房做饭。你看看我身上这些伤,都是她打的。”
“为什么?”
“二爷,你不知道吧?”
遂将大爷升官了,大奶奶当家,三奶奶不服,吵架,大打出手等说了一遍。最后她补充一句说:
“她打我骂我,其实是指桑骂槐,是跟大奶奶较劲。被大奶奶教训了一顿。她的儿子们都上了手,被大奶奶一顿拳打脚踢,都打趴下了……我不敢多躭误时间了。”
一溜烟向南园跑去。
二爷心想,这个大爷,也太偏心了,什么好处都他自己得了。他升迁到县里做官,家政轮也轮到我头上。我分家另立门户,主管家政也该从嫡派子孙中选个男子当家啊!怎么能让刚刚进门的自己老婆当家?就是老辈没有男人,找女人主持家政,也该选在大院里任劳任怨,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三弟媳郎李氏主持家政。按理说,主外也应当选英士主持,怎么能让一个外姓人,不知从哪里拣来的义弟郎贵祥主持。
闹,大闹,最好闹翻天,我才解气!他心想,看你这个十九岁的黄毛丫头,当这个大院的家,能当多久!看你这个外姓人窃持当家,能当几时!打到不可开交时,也许有人来找我。他越想越兴奋,竟甩掉拐棍,急匆匆奔回家去,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让她和自己一起分享。
郎苟氏见丈夫居然甩掉拐棍,健步如飞地跑回家来,嘴里还大喊:
“彪他娘,快来,有大好消息!”
她见到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忙问:
“什么好消息?”
当她听完丈夫叙说以后,又眉头紧锁,她埋怨丈夫说:
“大院里吵闹与你何干?你已是被扫地出门之人,不管谁当家,有你什么好处?”
“此言差矣!你忘了,仇人的仇人就是我的友人,那三弟媳到郎家大院已近三十年。儿女众多,英士,英民,均已成年。英龙,英虎血气方刚,少年有为。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发难,那个小娘们儿能当得好这个家吗?若是三份头也要另立门户,大哥敢让他们净身出户吗?如果他们分得更多财产,我就有理由找人评理,要求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