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英伟匆匆离开郎家大院,乘上南下的列车,直奔香港而去。十几天的跋涉,回到济州岛家里。只见冬哥春妹一身缟素,站在灵棚前抹泪。见父亲回来,三步两步奔上前来,嚎啕大哭,并述说了母亲发生惨祸的前因后果。
那是二十多天前的一天,淑子公司得到通知,一艘巴拿马籍商船停靠釜山港。该船上有淑子公司的重要物质,淑子乘船去釜山验货。开始想让冬哥去验货,后来,母亲担心他年轻,怕出什么差错,坚持自己前往。走时嘱咐冬哥和春妹,好好打理公司业务,不许懒惰。
谁知道,这一别竟成了永诀。十几天后,冬哥、春妹得报,开往釜山的船半途沉没,大部客人下落不明,经过十几天打捞,淑子屍体没有被打捞出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救援人员判断,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冬哥和春妹立即给父亲发了紧急电报。这就是英伟收到电报的原因,只不过是在电报上只说公司出了紧急大事,要求英伟速速返回,没有说明淑子遇难的真相。
英伟进入灵棚,潸然泪下,在极度悲伤之时,眼泪是没有用的。他只好挺住,处理淑子后事,把淑子生前衣服帽子埋葬,做成衣冠冢。事毕,他自己虽然十分悲哀,还得挺直腰板,打理公司,同时还要安慰两个孩子,让他们节哀顺变,不要过度悲伤,损害健康。
后来,英伟感到济州岛地域偏峡,交通不便,决定把公司总部迁往釜山,另在济州岛和汉城设立两个子公司。春妹留在济州岛打理分公司一切商务;冬哥去汉城另一个分公司;自己坐镇釜山总公司。他天天派人打听淑子消息,他心里总想淑子不会就这样离他们而去。
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淑子等失踪人员,查无音信,英伟和其他遇难家属都死了心,再也不寻找了。
三年后,中韩建交,英伟和冬哥、春妹都欢呼雀跃,认为返回祖国的时机到了。经过繁琐手续,英伟和两个孩子终于拿到了韩国护照和中国签证。他们在汉城上飞机前,收到了大港方面的紧急电报,是大港市康复疗养院发来的。让郎英伟去认亲,他和冬哥、春妹商量后,改签去了大港。到大港市飞机场,迎接他们的竟是堂兄郎英民及其子女。
三十多年未见面的堂兄弟,十分陌生,一个白胡子老翁,柱着拐杖,一个中年男子搀扶着,举着“迎接郎英伟”的牌子,等候在侯机厅门口。春妹眼尖,一眼看见牌子,手指牌子说:
“爸,是迎接你的人。”
英伟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迎接郎英伟”五个大字映入了他的眼帘。父子三人急忙奔了过去。一看,别说冬哥、春妹感到陌生,就连郎英伟也感到奇怪。这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举着迎接自己的牌子?他急切的问:
“你们是——”
白胡子老先生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英伟啊,不认识二哥了?”
“你是——”
“我是英民你二哥啊!”
突然间使他想起来了,是在省城开医院的英民二哥,可是变化太大了。他拉住郎英民的手说:
“是你吗?二哥身体可好,你怎么会在这里迎接我?”
郎英民口打哎声说:
“你一连串问我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呀,快回家再慢慢唠。”
父子三人被迎接的人让进了一辆中巴车,向市区驶去。
英民的家是一座林间别暑,有挺大一个院落。他们一进院门,迎面跑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大声喊叫:
“我的英伟在哪里?”
一头撞了过来,英伟想上前扶住她,已来不及了,没扶住,她摔了个‘大马扒’,前额被碰出了血,血流满面。
众人手忙脚乱,快把她扶进室内包扎伤口,让她躺在床上。英伟等人只好围坐在她的周围。半个时辰以后,她苏醒过来。她似乎恢复了神智说:
“我这是在哪里啊?”
郎英民想上前给她继续针灸治疗,她拒绝说:
“我没病,快告诉我,我在哪里?”
她争扎着要坐起来,特护人员把她强制摁倒。郎英伟走上前来,仔细观察,大吃一惊。
“你是淑子吗?”
她争脱了特护的手,一跃而起,抱住郎英伟,在他的胸前背后,又捶又擂:
“你个没有良心的,到哪里去了?怎么不管我们了?”
随后大哭起来。郎英民老先生是高级医务人员,意识到她摔了这一跤,脑袋受到震荡而恢复了记忆,十分惊喜。告诉家人都离开,让英伟一家人叙叙家长,有利于她的中枢神经恢复,众人退去。
英伟说:
“淑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淑子好像浑然不知,问:
“我这是在哪里?是釜山吗?”
“这里不是釜山,是大港。”
“大港,我怎么会到大港来呢?”
坐在旁边的郎英民说:
“是一艘俄罗斯籍货船,在对马海峡救了你,把你带到大港来的,先送到中心医院抢救。命虽然抢救过来,但是,你失忆了。你身上无任何证件,证明你的国籍和身份,只听你不断喊叫:‘英伟啊,你在哪里?’你讲汉语,他们认为你是中国人,伤治好后,中心医院送你疗养院疗养,希望你能恢复记忆,找到她的家人。我省城退休后,跟儿子来到大港市居住,不知道什么人,知道我住在这里,就找我给你针灸,就这样我为你治疗了近一年时间,情况有所好转。”
“哦,原来如此。那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又给我发了电报?”英伟问。
“哦,那是一个月前,我侄儿(英士儿子)来看望我,从他嘴里知道前两年你曾回国探亲,知道你还活着,并且知道你生活在济州岛,并可能有家室在那里。”
“那你怎么把我与她联系前来的?”
“她除了叫你的名字外,还经常说些韩语,使我产生了怀疑,为了下个月给大娘过八十八岁大寿,我专门回了一次老家,从大娘嘴里知道了你的一切,故而我把她与你联系起来,所以,前几天给你的公司发了电报,并把她接到家里继续观察治疗。”
“谢谢你的良苦用心,精心地为她治疗!”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听他们说话的冬哥春妹说:
“冬哥、春妹,快过来拜见二大伯,感谢他对你们的母亲的救命之恩。”
“别,别,救她命的人不是我,她能恢复记忆完全是她的造化,况且,我们是亲堂兄弟,何必言谢呢?”
冬哥、春妹都来拜见二大伯,他们谈话之间,淑子注意倾听,有些话她能听懂,有些话她听不懂,因为他们在韩国多用韩语交流。两个孩子也是从父亲那里学了一些汉语,和汉族礼仪。她恢复了记忆,也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向郎英民二哥道了谢。
郎英民想立即通知大娘,英伟一家的到来。淑子说:
“别,我现在满脸包裹纱布,如何见婆婆?不如再养几日,我们一家人去给婆婆拜八十八岁寿辰,也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英民、英伟兄弟俩商量一下,也是,思念几年的儿媳妇,来到近前,满头纱布,会给老人家一个恶性刺激,不如过几天,外伤好了,再做道理,反正八十八寿辰之日也不远了。
金玉娘八十八寿辰这天,郎家大院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尽管姜宝元下了死命令,除了亲属之外,不接受任何人送礼拜寿!但是,与金玉娘在一起奋斗一生的战友,总不能拒之门外吧。他们之中有:从芦州县长任上退下来的贾大愣;平城科技局退休的戚天勇;平城民政局退下来的吴明;省医院老院长郑大兴;以及无官无职的大发叔的儿子小发;五德嫂子,王小栓夫妻;何大全夫妻,儿子何小全,王学爱夫妻,都来祝寿。她的家人包括郎家、佟家,几十口人都聚集一堂。家人正在忙碌之时,三辆黑色轿车从大港市驰来。客人下车,众人观瞧,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是郎英民及儿子一家;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英伟一家;第三辆车上拉的是礼品。
英伟和淑子,向金玉娘敬礼,说明原委,介绍冬哥、春妹见过祖母,金玉娘喜不自胜。
刚进屋,坐定,又有几辆红色出租车开来。来客下车,竟是小翠和常有福一家四口,在省城下飞机,乘出租车赶来。相互寒宣,互道珍重,有说不尽的离情别绪,重逢话语!
吉时已到,开始拜寿,金玉娘白发如银,正中而坐,各晚辈上前施礼,拜毕,正待入席开宴,外面又来了一轿车,你道是谁?是郎英虎夫妇及其子女,进屋互相介绍,无比高兴。郎家大院今天空前热闹!整个郎家湾都无限光耀,盛宴之上交杯换盏,不必多说,直至午夜方散。
各自散去后,郎英伟特邀常有福、小翠一家叙谈离别半个世纪的战友情谊。此时,此地,此刻,格外亲切,淑子与小翠情同姊妹,相谈甚欢。冬哥、春妹与常氏小兄妹常青、常红也相谈融洽,相邀以后互通信息,互相帮助,成为知心朋友。其他各事不用多说,老寿星金玉娘八十八岁寿宴毕,各自胜利而归。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