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面色苍白虚弱地靠在树下,忧心忡忡地看着空地上两个黑影在打斗。
每次苏延川吃了对手一拳她便心紧一紧,每到苏延川踢了对方一脚她便又松了口气,如此循环往复,竟比她自己平时和人打斗的时候还要费神的多。突然她脑子里又一阵钻心地疼痛,就像是有人将一根烧红了的钢针插进她的脑子里不停地搅动,于是她使劲儿将后脑袋砸到树干上,豆大的汗珠从她脸颊上滑过。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要坚持下去。双腿间奇痒难当,内心泛起莫名的空虚感,渴望有谁来抚慰她寂寞的心,填充她空洞的身体。
蓦地全身一轻,疼痛感和虚弱感都消失了,她睁开眼,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母亲,看见了七哥,还看见了木菲烟。
木菲烟笑着拉起她的手,说道:“还楞着干什么,过来吃饭,等你好久了。”
七哥可劲儿的摇晃尾巴,扑到她身上,用黏糊糊、滑腻腻的舌头舔着她的手。
父母一脸温柔地笑着,坐在餐桌上,两人之间没了往日里的唇枪舌剑,冷嘲暗讽,氛围一派和睦美满。
陈珂愣愣地看着木菲烟笑语嫣然的样子,乖乖地来到餐桌旁坐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热汤。
“呀。”她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一时没拿稳,将打翻在桌上,滚滚热汤洒了出来。
父母和木菲烟起身关切,而她只看到他们嘴型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手上又是一阵痛感袭来,她一个激灵,顿时想起了一个人,苏延川。
猛地睁开眼,就听到黑夜下苏延川在喊:“快跑!”
陈珂反应过来,咬牙拼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绕过大树往悬崖边跑。
“突突突”的枪声响起,打破了树林里的宁静,子弹擦过她的皮肤打在地上,陈珂不管不顾,跑到悬崖边,终身一跃。
经过短暂的失重感之后,她落在厚厚的草地上,耳边是“汩汩”的流水声。她跌跌撞撞地寻着溪水往前走,寻到一处人高的洞口,走进去。
她摸黑往前走,洞里的甬道似乎逐渐宽了起来,不再和开始一样需得勾着头,转过一个路口,她瞧见前方隐隐有亮光,心里大喜过望,精神为之一振,但随即又想到苏延川,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感动,愧疚,高兴,伤心……各种矛盾而又复杂的情绪盘踞心间。捏紧拳头,陈珂抛开一切杂念,朝着亮光走去。
“佩佩?”她抽出一根插在通道两侧的荧光棒,喃喃自语道。
自早上他们莫名其妙失踪后,来了一群她喊来假装打劫的人,后来又遇到那群通缉犯,过了这么久,佩佩等人还是没有过来找他们,心下升起大大小小的疑问。
跟着荧光棒的一路走去,又行了一段路,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面前是一处圆形的场地,中央处烧着火,火光提供了光源,照亮了环境,篝火旁横七竖八躺着一群人,赫然就是佩佩等人,附近还洒落着大大小小的行囊器材,其中就有佩佩不抱着就睡不着的小熊玩偶,这个还是她父亲很早以前送给她的。
陈珂连忙跑过去俯身探看,发现他们只是昏迷了。
“佩佩,佩佩。”陈珂使劲插着她的人中,将她弄醒。
“别过来,别过来。”佩佩醒来,不停地对陈珂挣扎挥手。
“我是陈珂。佩佩。”陈珂一把抓住她的手,朝她大声说道。
“可儿,你真的是可儿,吓死我了。呜呜。”佩佩见到眼前的人是陈珂,终于松了口气,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可儿,你来找我啦。”佩佩泪眼朦胧地说道。
“说来话长,先把其他人叫醒。”陈珂神色一黯,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道。
两人陆续又把其他人叫醒,包括早上遇到的那群“劫匪”。
贱人王也是心大,被叫醒的时候不情不愿:“别吵,再让我睡一会儿。”
“睡你个大头鬼,出人命啦!”佩佩揪着他的耳朵叫道。
“啊,怎么啦,怎么啦?”贱人王翻身四顾道。
“之前我们都被人打晕扔在这里啦。”佩佩没好气地说道。
“哦,没把你怎么样吧?”贱人王立即问道。
“没有!你脑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佩佩气得直跺脚。
“那就好,那就好。”贱人王看到众人唯独没发现苏延川的身影,便向陈珂问道,“小川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难不成尿急,躲哪里解决去了?”
陈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遇到了什么人,她和苏延川又是怎么惊心动魄地逃走,自己又是怎么到这里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我草******!”贱人王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叫道。
看他的样子,竟要出去和那群人拼命。
佩佩哭着问道:“那小川怎么样了?”
陈珂摇摇头,没有回答。
佩佩放声大哭,贱人王不停地咒骂着围着篝火走动。余人心中皆是唏嘘不已。
“这里也不安全,有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老K出言,沉声说道。
“老子还不信了,干死他丫的。”三角眼被人不明不白打晕在这,本就窝了一肚子气,撸起袖子冲声说道。
“对,咱们现在人也多,怕他们个鸟。”黑白双煞异口同声地说道。
“但是他们有枪啊,咱们连件像样的武器也没有。”黄牙皱起一脸的褶子,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对了,打晕你们的是群什么人?”陈珂问道。
“不是一群人。”老K面色凝重地说道,眼角的伤疤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是一个人!”
“什么,一个人就把你们全部都打倒了?”佩佩惊奇地说道,“亏你们还是江北道上的好手,五个打一个都打不过么?”
五个人听了都羞愧的低下了头,神色十分尴尬。
老K老脸一红,讪讪地说道:“大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人对这个地方极为的熟悉,神出鬼没,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而且身法特别的快,出手既快又准。我们这一下没注意,才着了他的道儿。”
“意思是现在有了准备,你们就可以打过了,是吗?”佩佩追问道。
“大概,也许,可能。”老K看到大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马改口,“是,是,当然了。”
“这还不错。”佩佩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还在商量什么!赶紧去救小川啊!”贱人王急忙插口道。
陈珂叹了口气说道:“王浩仁,我们都想救小川,但是不是现在。外面那群人都有枪,况且我现在身体特别的虚弱,实在是力不从心,怕拖累你们。”
“是啊,是啊,目前的情况,前有猛虎,后有饿狼。外面的人有枪,里面就只有一个疯子,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外面硬拼,守在洞里比较安全。”老K连忙接口道。
“好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佩佩抱着他劝道。
“小川,你怎么那么傻!”贱人王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声叹道,“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呀,你死了陈珂不是照样还是会嫁给别人,况且你们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你这么做值得吗!”
“好人,别说了,我好难过啊。”佩佩伸手不停地替贱人王擦眼泪,却不想自己哭的更厉害。
黄牙找老K要了根烟,两人一起走到一旁蹲着抽起来。黑白双煞相互看了看,都摇摇头不说话。三角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话没说完,老K就赏了一个爆粟,压低声音说道:“情你妈了个逼,闭嘴。”
陈珂凝着熠熠燃烧的火光,久久没有说话。她再没有用痛疼来刺激自己对抗药劲,似乎有一种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为深刻且绵长的悲伤在她心底里化开,蔓延到四肢五骸,使得她的头脑无比的清醒,连一丝一毫的倦意都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