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总第八十三
六奶夫人带领自己的人边打边往后山撤。她本来是往下突围的，但敌人的火力太猛，路封得太死，队伍突不出去，她只好改变了方向。渐渐地，枪声稀疏了。六奶夫人长长的抒了一口气，靠在树上喘气。手下的人也很疲惫，陈太威干脆横躺在地上。
“起来，你这样子会没命的！”老赵唏嘘地。他的腿也迈不动，每挪一步，脚都像灌了铅似的，尤其是脚心，痛得都想哭。
陈太威躺着未动，他实在爬不起来，心想横竖都是死，要死就死安逸点。他不停地喘气，末了，他干脆闭上眼，这种感觉真好。要是一直这样躺着就好，他心想。
枪声又频繁地响起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老赵拽了一把陈太威，没有拽动。六奶夫人走上去一把拉起他。陈太威的身子软软的，有一大半靠在她身上。陈明见状一下子就把陈太威扛到肩上。他们大约还有十个人。陈明扛着人不方便，便把手上的轻机枪给了六奶夫人。她一下也成了敌人攻击的焦点。敌人的轻重火力全对准她。一不小心，她的手臂中了一枪。六奶夫人下意识地叫喊了一声，这一下陈明急了，一下子就把肩上的陈太威扔到地上。
“你不要紧吧？伤到骨头没有？”陈明托起六奶夫人的胳膊，十分之心疼。
“我没事，擦破点皮而已。”六奶夫人大大咧咧地。她侧身去望地上的陈太威。
“这种人中看不中用，除了会磨嘴皮子还会啥！说不定这会早尿裤子了！”陈明鄙夷地。
“你说啥？谁尿裤子了？士可杀不可辱，陈明，你别太欺负人了。”听了这话，陈太威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气咻咻地。
“我说你这人咋这样不识好歹？”陈明一下子也火了，怒目而视。
“我说你俩咋又来了？这时耍横是不是？撤，快跟老子撤！”六奶夫人生气地。她掏出匕首咬牙挖出弹头，又从自己衣袖上撕下一块布，简单把伤口包扎了一下。
这样又折腾了将近两个钟头，总算暂时摆脱了敌人。六奶夫人不经意地回过头，她看到的只是树木和灌木丛，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人全走散了。她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黄昏，看样子，今晚只有就近找个地方歇息了。她想。也是，实在太累，早该休息了。只是老赵他们，还有陈太威和陈明，他们都还好吗？但愿都突围出去了。六奶夫人寻了块背风的小山洞，其实就是凹进去一部分，勉强把大半个身子能蜷缩进去而已。在担心和极度疲惫中，六奶夫人慢慢地睡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小三突然出现了，他满身血污，他说他一个人好怕。还有老K，他身上的肉全没了，全是骨架。还有那个小鬼子黑森，他居然连衣服都没穿。后来，又变成了陈太威……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一直到清晨，一滴露珠滴到六奶夫人的额头上，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依旧，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这是在哪儿？六奶夫人问自己，她有些困惑，大脑里努力地回忆，才想起一些细节。也许是着了凉，她感到头炸炸地疼。干脆盘腿坐到地上闭目用功，想把身上的气血打通。她想待会得去找点草药，要不胳膊上的伤会感染的。没多久，六奶夫人感到有人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下意识地抓起放在洞里的机枪。
“谁？”六奶夫人喝问道。
“六奶夫人，别来无恙？”来人一袭黑衣腰跨佩刀，嘴角边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小林大佐？！”六奶夫人愕然地，脱口而出。
“正是鄙人。没想到吧？我们会在这遇到？”小林大佐得意地。
“你在这做什么？小鬼子不是投降了吗？你还有脸呆在中国？！”六奶夫人两眼冒火，怒不可遏地。
“还没把你斩在我的刀下，我是不会回去的。”小林大佐摇摇头，又说：“你知道一个武士最大的愿望是什么？那就是和高手对决。无论结果是生与死，都是最大的荣誉。所以，我来支那后，一直期待今天这样的机会。”
“这么说，姑奶奶今天就送你回你的东洋老家！”六奶夫人恼怒地，她将手中的机枪扔下，从腰上拔出佩剑，一个移山倒海朝小林大佐直扑过去。
小林大佐不愧是柔道高手，一个移形换位，躲过六奶夫人的宝剑，接着抽出佩刀迎上前去，两人你来我往，直打得个天昏地暗，五百多个回合仍是胜负难分。六奶夫人大汗淋淋气喘吁吁，小林大佐也是头昏眼花，他没料到一个女人会这样强势。六奶夫人突然虚晃一剑，刺中小林大佐的胳膊肘儿，小林大佐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小鬼子，你输了！”六奶夫人把剑戳在地上，气喘吁吁地。
“输了？在大日本武士的信条中，从来没有这个词语！我看还是妹子你认输吧，一个女流之辈，能扛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小林大佐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日本人就是瞧不起女人，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厉害！”六奶夫人暴吼一身，一个泰山压顶，再次扑过去。
虽然相隔数米，小林大佐仍感到阵阵热浪朝自己袭来，他知道这次对方是拼尽了全力，一点也不敢大意，用尽十成功力往上一顶。两人手中的武器都被震了出去。小林大佐倒退几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六奶夫人眼前一黑，一头载到地上。有那么几分钟，似乎连空气也没有流动。小林大佐慢腾腾地往前挪步，六奶夫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人目视着对方，都毫不示弱。六奶夫人用手背揩了揩嘴角边渗出的血，慢慢摆好进攻的姿势。她脑海里什么念头也没有，只想把眼前这傲慢的小鬼子打趴下。
正在这时，树叶哗啦啦地响了一下，紧接着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