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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七十四
不知为什么，六奶夫人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得糊里糊涂的。陈太威就好比是自己的影子，自己到哪，他跟到哪。还尽说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甚至朗诵一些稀奇古怪的诗歌。这文化人，不知道脑子里尽想些什么。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陈明了，也不知道他干啥去了。想到陈明，六奶夫人的心中不由自主地起了涟漪。怎么说呢，陈明这人特哥们。就是有点不好，那就是性子太急。如果真要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陈明和陈太威，谁更好呢？六奶夫人想不明白，也回答不了自己。尽管要到初夏了，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六奶夫人把手放到柳树上，柳树似乎睡醒了，柳枝在轻微地颤动。柳树旁边有不少桃树和银杏树，时不时地，花香就扑面而来，五脏六腑都舒坦了。六奶夫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正在陶醉，有人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原来是英子。
英子穿一件红红的格子花衬衫，脸也红扑扑的，像是刚起来。她绞着手指头，想说什么，又像有些害羞。六奶夫人轻轻在英子脸上抹了一上。
“英子，是不是看上谁了，请姐拿个主意？”六奶夫人打趣地。
“姐，你又乱说了！”英子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跟，头更低了。
“怕啥，哪有姑娘不找婆家的？再说，咱们英子都是大姑娘了。”六奶夫人似笑非笑。
“姐，你再拿英子说笑，英子真不理你了！”英子唬着脸，佯装生气地。
“好了好了，姐逗你开心呢。说正事，大清早的，找姐有啥事呢？”六奶夫人问。
“姐，那边来人了，说是有情况。”英子小声地。
“这么重要的事，你咋不早说？！”六奶夫人埋怨道，她拉了拉衣服外面的披风，快速往回走。
英子一路小跑，跟在六奶夫人后面。
六奶夫人回到议事厅的时候，县大队副大队长贺镖和他的一个手下已经等在那里。见到六奶夫人，贺镖站起身拱了拱手，六奶夫人也客气地回敬了一下。她让手下给贺镖他们沏了一杯茶。山上刚摘的年轻茶，隔老远就闻到一股清香味。贺镖喝了几口，刚想说什么，忍不住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
“贺队长，先喝茶，有事慢慢说，不急。”六奶夫人笑吟吟地。
“这茶不错。大当家的，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贺镖解释道。他简要把事情说了一遍。
六奶夫人的眉宇紧紧锁在一起，她没有搭腔。
“中国人打中国人……”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
“就是。再说别人又没招惹咱们。”有人附和。
“弄不好，咱什么都得搭进去。”更有人担忧。
“就是。好不容易过几天清静日子。”还有人在抱怨。
六奶夫人全都听见了，她的目光从底下依次掠过，最后停留在老赵脸上。很显然，她需要老赵说点什么。但老赵也是眉宇紧锁，低着头只顾吸自己的旱烟。贺镖有些耐不住，他霍地一下从坐的地方站起。
“咱既然已经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别藏着掖着，怎么着，大当家的倒是表个态。”贺镖急急地。要知道，现在已经是箭在悬上，他焉能不急？本来县大队长老王头自己要来，但他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你容我想想。”六奶夫人说。
“大当家的，我的同志，你想不得了，现在每一分钟都对咱们很重要，要再晚一点，说不定就给国民党包了饺子！要知道，他们可是整整一个团那！”贺镖有些激动，他舞着手，衣服全汗湿了。
“这事是要早拿主意。”老赵缓缓地。他磕掉烟锅里最后一点烟灰，将旱烟枪包好后揣进兜里。
“说得轻巧，别拿兄弟们的命不当命看！”有人不服气地反击。
六奶夫人皱紧眉头，她知道该自己了，像往常一样，她缓缓地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弟兄们的心情我明白，这些年和小鬼子干，大家都累了，都想过安静的日子。可是，天下太平了吗？还没有！咱先不管什么党，谁能让咱们穷人过上好日子咱就跟着谁干。老王头和大家接触这么多年，他的人品大家都是了解的。”说到这里，六奶夫人停了下来，注意大家的反应。
“大当家的，你让咱们打小鬼子，咱没得二话说，可你让咱打自己的同胞兄弟—咱心里想不通！”宁大个终于扛不住，大声嚷嚷。
“就是。再说，就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站在宁大个旁边的任天太表示附和。
“我觉得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人与人合作，关键就在一个义字。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大家也许听说过，咱们既然已经是兄弟，现在兄弟有难，哪有兄弟不管兄弟的道理？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不错，大家都是中国人，哪有中国人打中国人的道理？但是，国民党这样想了吗？他们没有。咱是老百姓，但咱都是实诚人，咱们帮兄弟，就是帮咱们自己。你们想想，将来国民党要是坐了天下，有咱们穷人的好日子过吗？没有。”老赵不紧不慢地。
老赵的话刚说完，贺镖第一个带头鼓掌，他朝老赵竖起大拇指。老赵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吭声了。短暂的沉默后，陈太威突然举起手。
“我反对！”陈太威大声嚷嚷。他站到人群中间。“我赞成刚才这个小兄弟说的，哪有中国人打中国人的道理。现在蒋委员长不是同意和谈了吗，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的一个团要进攻你们的县大队？”陈太威目视着贺镖，有些咄咄逼人。
陈太威这么一绞，底下又炸开了锅，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站在贺镖旁边的小战士要举枪，被贺镖把手按住了。他朝陈太威微微一笑。
“不错，从表面上看，和谈是开始了。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毛主席还亲自到重庆参加了和谈。国共双方还签定了《双十协定》。可是，蒋委员长遵守了这个协了吗？和谈结束不久，他就调集重兵进攻我们的山东解放区和延安！”贺镖激动地，他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事实胜于雄辩，将来，历史会给大家一个真相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下，不光陈太威缄默了，所有的人都缄默了。六奶夫人正想说什么，陈明突然从外面闯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