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再说老K带着六奶夫人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正是时机，老K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很快锁定了目标。他正欲掏枪，小三的枪倒是先响了，人群顿时乱成一团。当他再次寻找目标的时候，目标已不见踪影。更糟糕的是对方的身手也不弱，很快开始还击。老K不敢念战，只好带着六奶夫人他们边打边撤。在交战的过程中，除老K外，其余几人都挂了彩。六奶夫人的胳膊渗破了皮，小三的腿中了一枪，老胡的脸在混战中被人揍肿了。回到家后，几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小三的腿痛得难受，躺在床上不停地叫唤。六奶夫人皱了皱眉，把目光转向老胡。
“最好把他送到医院，他流了这么多血。”六奶夫人忧心冲冲地，“不然伤口会感染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不行。军统那么多耳目，那样会把大家都暴露。”老K表示坚决反对。
“可小三这样子，咱总不能不管吧。”六奶夫人激动地，脸都渗红了。
老K阴沉着脸没有言语。六奶夫人还想说什么，老胡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又使了个眼色。
“小三伤的不是要害，应该不碍事，在家处理一下就行。”老胡蛮有把握地。他让六奶夫人把火生燃，又找来一瓶酒和针线。老胡让小三咬牙忍着，又让六奶夫人按住他。老胡把匕首先用酒精消了消毒，又在火上烧了一下，然后他割开小三腿上的烂肉。匕首下去，小三痛得直叫，拼命地挣扎。六奶夫人有些按不住，忙找来一只袜子塞到小三嘴里。小三的额头上大颗大颗地冒汗，脸似乎变了形。六奶夫人的泪如雨下，把脸扭到一边。老胡小心翼翼地把子弹头从小三的腿上取下，又洒了些香灰在上面，然后用针撩了几下，又用白布缠好。做完这一切，他全身都汗湿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咱得想法弄些抗生素给小三。”老胡说。
“我马上去买。”六奶夫人说。
“现在决对不行，说不定他们正在大搜捕。还是明天我去。”老胡说。
六奶夫人没有答腔，第二天晨早就出门了。小三救过她的命，她说什么也要把抗生素买到。
从后门逃出去后，龙少阳仍惊魂未定，既然人家有备而来，住处是不敢回去了。女人说到她家里先避一避，他只好同意。七拐八弯后，龙少阳来到女人的住处。女人在铁门外面喊了一声，一个皮肤黑黑的女佣急急地跑过来开门。
“大小姐回来了，可把老爷吓坏了，正准备派人去找呢。”女佣欣喜地。
“你嘴巴紧点。”女人眨眨眼。叮嘱道。
女佣心领神会，冲龙少阳眨眨眼，退到一边。女人把龙少阳领到自己房间。龙少阳见识过不少女人，但还是头一次到女人的闺房，尤其是一个陌生女人的闺房。平静下来后，他开始欣赏房间的陈设。房间装修得典雅浪漫，有明显的欧式风格，床头旁的柜子上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挂钟，还有一些珠宝和名贵香水，以及一包开了封的雪茄。龙少阳拿起雪茄放到嘴边闻了闻，地道的英国货，口味不错。他抽出一支，女人为其点上火。自己也燃上一支。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她抽烟的姿势很优雅。她会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龙少阳一边眯着眼抽烟，脑子一边飞速转动起来。
“还没请教你的芳名呢？”龙少阳觉得气氛太沉闷，终于开了口。
“是不是准备感谢我？”女人答非所问。
“就算是吧。”龙少阳说。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真诚！”女佣人戏谑地。
“感激是存于心底的。就算把龙某这条命拿去，也在所不惜。”龙少阳玩世不恭地，故意朝女仆吐出串串烟雾。
“装深沉，还是一种职业习惯？”女人弹了弹烟灰，换了一条腿继续坐着。
“我是认真的。我会时时提醒自己，我这条命是小姐您救的。只是有些事情我搞不太明白。”
“救人需要理由吗？我的龙少校！”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别这么紧张。你说你姓龙，你又穿着少校的衣服。这不明摆着的吗。”
“对不起，也许我是受了惊吓。不过我得感谢上苍，要不然我怎么有幸和美女在一起。冒昧地问一句，令尊是做什么生意的？”
“你怎么不问我是做什么的！”
“用你的话说，这不明摆着的吗？”
“我爹是做珠宝生意的，还希望龙少校多多关照。”
“你好象很害怕你爹？”
“我爹最讨厌军人。还有，我不想给家人带来什么麻烦。对了，那伙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查出来的。我想，我还是走了的好，我可不想自己成为罪人。”
龙少阳说着站起身。女人起身拉开窗帘，用手指指外面，“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再说你半夜三更的从一个女孩子的房间走出去，我还怎么嫁人？”女人讪讪地。
“你放心，你要真嫁不出去，我娶你。”龙少阳一本正经地。
“铁门可是锁着的。我忘了告诉你，我家还有一条大狼狗，前不久刚好把一个客人的脚咬伤了。”女人吓唬道。
“真的假的？”龙少阳故作吃惊。
“骗你我是小狗！”女人认真地。她扔掉手中的雪茄，含情脉脉地望着龙少阳。
事实上，龙少阳的心早就飞了……
六奶夫人找了几家药店，都说没有抗生素。这让她特别恼火，好几次，她都想把药店的柜子给砸了。六奶夫人耐着性子来到民生路的最后一家药店。老板是一个瘦老头，背有些驼，穿着一件蓝马褂。他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下移了移，用余光瞟了一眼六奶夫人。
“姑娘要买点什么？”瘦老头客气地。
“消炎的抗生素，还有纱布。”六奶夫人低声地。
“姑奶奶你小点声，这些可都是违禁的。”瘦老头唏嘘地。他紧张地四处望了望，大气不敢出。
“一句话，有还是没有？”六奶夫人铁青着脸，啪地一下把手中的长剑放到柜子上。
瘦老头浑身直哆嗦，抖抖索索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和一卷纱布。六奶夫人扔下几张钱，抓起药和纱布就走。走到门口她又返身回来，问老头药怎么喝。尔后快速离去。
小三服了药后，精神大有好转，没多久，他就能下地行走了。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老胡也和老K一样早出晚归，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好象很累的样子。近段时间，物价上涨很快，大家手头都比较紧，老K找到林奎，想找他支些钱用。他刚到门口就被看门的给拦住了。
“我找林先生。”老K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不悦地。
“我知道。林先生正和客人谈事，现在没空。”看门的不屑地瞟了一眼老K，蛮横无理。
“滚开！”老K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低沉地喝了一声。
看门的想去阻拦，老K拉住他的衣袖轻轻往旁边一拽，看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个跟头。老K也不理会，径直朝里走去。
“妈的，不就是林先生的一条狗，神气什么！”看门的对着老K的背影狠狠地吐了一口口痰，恶恨恨地。
林奎正和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男人交头接耳，看见老K从外面进来，立即打住话头。老K正要说话，林奎朝他招招手。他只好走过去挨着林奎坐下。林奎指指老K。
“山本先生，这位是我刚交的朋友杨先生，刚刚帮大日本皇军杀了几个军统的骨干。”林奎十分热情地，脸上堆满献媚的笑。
“杨先生，你的，大大的良民，大日本皇军的朋友！”山本高兴地，朝老K伸出手。
老K冷冷地瞅了一眼山本，没有理会。
林奎忙笑了笑，“山本先生，我这位朋友在江湖漂久了，不太懂规矩，你千万要见谅。”他解释道。
“哟西，大日本皇军就喜欢结交江湖朋友绿林好汉！你的，跟着林先生好好地干，大日本皇军亏待不了的！”山本说。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叠钱双手递给老K。
老K坐着未动，林奎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慢腾腾地伸出手。老K把钱在手中把玩了几下，“这是日本人的钱还是中国人的钱！”他嘲弄地，嘴角边露出一丝鄙夷的笑。
“老杨，你咋这样没礼貌？还不谢谢山本先生！”林奎十分尴尬，喝斥道。
老K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犹豫片刻后，勉强朝前欠了欠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奎刚想解释，山本摆摆手。
“林先生，我们继续。”山本说。
老K刚从七十六号出来，一个人影在他眼前一闪，转身又不见了。他喝问了一声，没人应声。又警惕地四处望了望，没什么异样，忙伸手拦住一辆黄包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