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1446400000043

第43章 长须金甲不需留

随武成峰南下的车队比李决的大了不知多少倍,因为陆先生不在,陈盼盼的车架就变成了一辆双轮单毂车,由陈庆之驾着,拉车的是一匹枣红色的瘦马。

过了潼关,车队的人数开始慢慢变少,除了十余个侍卫,其他皆是潼关的守军,走在队伍的外沿,仿佛押送着什么。

武成峰一身赤金明光铠,走在队伍的中央,多日没有剃须,显得有些粗犷,长须飘飘,随着北风。

一路南来,叫他将军的人渐渐少了,叫他三王爷的人渐渐多了,于是,他便明白,这是真的回了南朝,回了长安,离那条生养他的渭水更近了些,离那座生养他的皇宫更近了些,里那个他逃离了大半辈子的身份更近了些。

也许是知道了他心情的黯然,陈盼盼从车内探出了头,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武成峰身后那绛红色的披风。

陈盼盼的手随着那披风随着那风荡漾,心也跟着一起摇,对骑在马上的丈夫柔声说道:“都快到渭水了,把这金甲脱了吧。”

令人意外的是,武成峰摇了摇头。

更令人意外的是,陈盼盼没有像平日里那般蹙起眉,依旧柔声道:“外面风这么大,你要不要来车里坐坐。”

依旧是摇头,武成峰扭头望着妻子,脸上是惨淡的愁容,如万里乌云凝集,张开口,仿佛是在乞求:“让我再穿一会儿。”

年少不知愁滋味,陈庆之正心不在焉的赶着车,嘴里叼着芦苇杆,却不是刻意的模仿,因为他的头扬的很高。

“姐夫,你若不想回去,便在那玉门关呆着,称病也好,抗旨也好,难不成皇帝殿下真能对你这么一位封疆大吏开刀,为何一道金牌就屁颠屁颠往长安去。”

一句话,四周皆是沉默,有人的目光向马车望来,其中所含的绝非善意。

“因为我还是想家了,想念长安,想念大兄,这个理由可以么。”武成峰对着陈庆之,回答的却是他人的眼神。

大概是这话语中的深情,抑或是真正的深情,那些满是疑虑和警惕的眼神渐渐消散,武成峰对这陈庆之,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庆之摆了摆手,意思是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管道上行走,远方的天目山渐渐变清晰,依稀可见重叠的山峦中透出寺庙的身影,仿佛在烟雨中迷离,渐渐地,武成峰想起了那座雄城中的人,先是一位女子,接着是一个女孩,最后是他的大哥。

那女子有一双澄澈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生不出半点非分的思绪,像是出尘的仙子,却又是那般的可亲。

那女孩喜欢穿一身红色的衣裙,古怪精灵,在她身边时自己从不敢蓄起长须,总是爱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总是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语。

因为一位女子和一个女孩,武成峰想起了自己的大哥,那是他十多年前的大哥,亦是他最为敬重的大哥。

“终于还是回来了。”积蓄了无数情绪,武成峰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随即从身侧抽出了刀,横刀,开始割了起来。

一刀一刀,割在须发上,仿佛风卷起大漠里的黄沙,武成峰将断须握在手中,向身后扬去,亦将烦恼抛至身后。

随着胡茬的减少,武成峰的真实面目展露人前,不再如以往那般粗犷不修边幅,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剃短了长须,武成峰开始卸甲,骑在马背上,从一双护腕开始,再到双肩的护颈,胸前后背的明光护心镜被他随意抛弃,最后解开了披风上的搭扣,绛红色的披风随风而去。

无论是断须,还是卸甲,武成峰都未曾向后看过一眼,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些散落的须发与铠甲在过往的道路上沉寂,无人敢上前,仿佛行走时留下的脚印。

“长须金甲不需留。”这是他喃喃的絮语。

———————————————————————————————————————

是日,下了朝,大梁皇帝武治留住了他的二弟,站在承武殿后殿的回廊上,望着远处的山景。

“山河是大梁的山河,大梁是朕的大梁,所以,这山河就该是朕的山河。”

“这是父皇当年的话,我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却也在父皇的《起居注》见到过。”

“哦,那你可知,父皇在何时何地说的这句话。”

“天佑元年,人屠石佛携前秦幼主人头请降,同来的有五齐堂的三位堂主,父皇见到那三人时,欣喜难以自制,携众人游天目山,于山巅处观风景时,有感而发。”

“父皇当年的壮志,现如今,便是我的情怀。”

“当今天下四海升平,皇兄的志向恐怕难酬啊。”

“山河虽在朕手,朕还要看的真切,”武治微微一笑,望着北方,许久,方才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你在三丈院做得不错。”

“若是真觉得我不错,就不要夸我,你应该清楚,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便是你的赞扬。”武慈心的话语中有些怨气,站在武治身后,颔首,房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额头,脸看上去很黑,很阴沉。

“三弟快回来了。”仿佛没有听见武慈心的话,武治对着一旁的空气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从一个无人察觉的角落处钻出一个人来,手里拿了一叠新作的画纸。

能在皇城中找到无人注意的角落的人都不简单,更何况是在皇帝跟前,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往往不是刺客便是碟子,有些时候则两者皆是。

那人一身粗布衣,仿佛是刚下工的劳役,脚步轻快,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不用猜便知道是个三丈院的碟子。

跪地叩首,见了皇帝殿下,起身,将手中的画卷一一展开,不快亦不慢,是人刚好能接受的速度,有些画卷中写着文字,是画中人得言语。

没有刻意遮掩,说明武治并不打算向他的二弟隐瞒,所以武慈心可以看到画面上的事物,画的是他的三弟,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中央。

随着那画纸的翻动,他们的二弟开始叹息,接着剃须,最后卸甲,作画的画师功底极佳,将武成峰的面貌刻画的惟妙惟肖,那张微圆且有点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情形却是莫名的悲壮。

“何必如此,”画卷终于不再翻动,武治又挥了挥手让那三丈院的碟子退下,然后开始叹气,仿佛对着武成峰,实际上却是向武慈心说着话语:“我既然用他,便不会疑他,这么做又是何必。”

看着画面上的情景,武慈心的惊恐远大于震惊,他虽与武成峰不和,却算得上了解,知道以那莽夫的性子肯定干的出这番事,只是那画卷上的墨迹尚未干透,微卷而毛糙的边缘明显说明了这画纸是刚从信筒中取出,听着武治的话语,惊恐则变成了鄙夷,心道:你若是不疑,这画卷怎会来得这般快。

自然,武慈心心底的鄙夷永远都将是心底的鄙夷,因为做事的是他的大哥,做皇帝的亦是他的大哥。

“听说,你让金铁二位当家去见了一眼那小子。”武治的脸上依旧是微笑,只是这笑容开始慢慢的变冷,连同那扬起的嘴角一齐凝固。

听了这话,武慈心终于明白,前面的一切都是他那位大哥在向他展示,展示他的权力,展示他的野心,只不过这一句话展示的更多,原来这“三丈院”依然是皇帝的“三丈院”,无论他如何努力,一如这大梁的山河。

武慈心不再说话,低下头,因为这是一场挫败,一如从幼年时起的无数场挫败那样,他感到失意,或者说他希望武治觉得自己失意。

“我不疑你,你便不该疑我,你想去看他一眼,便去看上一眼,不与我说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该说出那句话,”武治的脸上终于没了笑容,眼神清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该对那二位当家说,‘此事休与我大哥提’。”

武慈心阴沉着脸,心里却在发笑,若是要逼真一些,是不是该颤抖着双腿跪下呢,于是他便跪下了,脑袋磕石板上,说道:“我错了。”

“知道错了便好,”武治在展现自己的宽大胸怀,一如从幼年时起的无数场胜利那般,将武慈心从地上扶起,掸了掸他的肩膀,开口说道:“从现在起,养心观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既然三弟快回来了,你肩上的担子也该减轻些了。”

“是。”武慈心点头退后,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

相比于长安以北的天目山,南面的那座小钟山显得更加青翠一些,常年受雨水滋润的山体满是林木,即便是最陡峭的山崖上也可以见到青苔和悬松的身影。

然而,这美好的山景却不为人们所喜爱,大概是长安附近的人们连审美也有其独到之处,山下没有几户人家,山中不见寺庙道观,只有几座残垣藏在群山的最深处,少为人知。

因为向着南面,所以道路更多且更加宽阔,好适应那些对财富趋之若鹜的商贾走卒。

正午时分,商道上的车辆少了些,那辆车便更加显眼,没有窗户,双辕乌黑,一看便知是那上好的乌铁打造而成,车顶被设计成设计成四棱形,用来防雨,但那些密密麻麻的鱼鳞铁的作用很明显不只是防雨。

没有人驾车,马儿好像是识路般不停地走着,只是有些慢而已。

如此扎眼的一辆车,却没有多少关注的目光,自然是因为那些想要过分关注的人早已没有关注的可能。

行至一处凉亭,有茶摊,由于已是冬日,所以卖的是热茶,茶摊老板蹲在炉火前,用一根小木棍通着火,似乎想让那茶再热一些。

有几个小贩在喝茶,脚架在长凳上,背后支着几只长枪,靠着几面盾牌,还有几把短刀,显然是群卖兵器的商贩。

商道上终于没了来往行人,那辆怪异的铁车终于停了下来,一个苍老的从车内传出:“你们便是那三个老不死的新练出来的手下么。”

此言一出,小贩放下了茶碗,茶摊老板抽回了小木棍从生后掏出了一把火钳,四下传来阵阵稀疏的脚步声。

同类推荐
  • 至尊符神

    至尊符神

    修真世界浩瀚无边,境界万千,宗门无数,天脉界不过是昆仑辖境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界罢了。在天脉界西北角上有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山脉,名为灵宵山。灵宵山脉群峰并峙,山脉间溪瀑纵横,灵气充沛,各种灵花异草繁多,珍禽异兽出没其间,是一处不可多得的修真福地,修真宗门灵宵派的宗门就在灵宵山主峰之上。灵宵派始创于灵宵道人。灵宵道人出身昆仑,修剑天赋惊人,凭着自创的灵宵剑法打遍北境诸界,几无敌手,闯下了极大的名头,也开创下了灵宵派的基业。灵宵派后代弟子门人也极为争气,高手辈出,经过数代征伐扩张,灵宵派日渐发展壮大,成为一个据有数界之地,高手如云的强横大派。可……
  • 擎天帝決

    擎天帝決

    伊,覆我之唇,祛我半世流离;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执子之手,陪尔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尔万世轮回;执子之手,共尔一世风情;吻子之眸,赠尔一世深情······身为祖星一方绝世圣帝,手掌七七四十九道天之法则不料被天道之女以虚情假意而夺走。奈何只能带着自己的十个徒弟流落异世,身处异世的他能否延续遗失的辉煌,且看正书!!!!!!
  • 尸仙异界

    尸仙异界

    人分好人坏人,尸分僵尸死尸,人死后都会变成尸,只不过,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形成可怕的僵尸,僵尸虽然可怕,但相比人心还是单纯的,人之所以成人,尸也必竟会成为尸,而人有无限机缘,尸也会成为尸仙,尸仙飞升异界游,给你带来异样奇妙的旅程。
  • 古武仙路

    古武仙路

    长生大陆,一个修仙者横行的世界,一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李明,一个来自地球末法时代的古武传人,如何能够在这个残酷的修仙世界里面用自己的古武,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古武道路,去寻觅那一线仙机,登上那无上仙位?一切尽在古武仙路!
  • 十方星空

    十方星空

    天地之始!东来紫气!耀眼星空!血染衣襟!在诸强争霸的武道中,少年披荆斩棘,踏破星空,触摸混沌!一切的一切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还是有幕后操纵的主谋?这所有的一切都将颠覆甚至超出人们的认知.
热门推荐
  • 用真诚打开心结

    用真诚打开心结

    成长的花瓣在天空中轻盈地飞舞,装扮着五彩缤纷的世界。在成长的过程中,你可曾跌倒?可曾失意与彷徨?学会做人的道理和处世的方法,会让你获得启发,为你的人生锦上添花,使你收获生活的真谛。
  • tfboys之你能爱我一秒钟吗

    tfboys之你能爱我一秒钟吗

    “王俊凯......你惊艳......了我的......时光,为什么,不能......温柔我的......岁月?”薛晗兮用尽力气浮起一朵微笑,最后放开了,紧握的手。“我算了很多,却算错了我爱你。”王俊凯抱着她冰凉的身体,泪如雨下。
  • 醉枕红尘

    醉枕红尘

    即创世元灵创宇宙,鸿钧得鸿蒙紫气,命大弟子盘古开天辟地,便有红尘世界,自古无论神、仙、魔、妖、人,有生灵便有争斗,便有权势,便有死伤,东皇帝君龙腾陨落后,灵魂不灭在内宇宙创了红尘世界游戏系统,便有此醉枕,一睡便可笑傲红尘。
  • 异苍

    异苍

    秦悍是个卡片爱好者,自制了一套荒兽卡。但是这套荒兽卡才制作了一小半,他就被雷劈了,然后穿越了!本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他,突然间发现,自己自制的那些荒兽卡上的荒兽们……在这个武者遍地,战兽称雄的世界,活过来了!于是,在这异域苍穹之下,传奇,出现了!
  • 携带爱情一起走

    携带爱情一起走

    她,是一个高贵人家的女儿,却阴阳差错的成为了普通人家的女儿;他,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儿子,却攀附上了富翁之家,再一次巧合中,他们走到了一起······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逆战魔焚

    逆战魔焚

    这是一篇玄幻小说,讲述江湖纷争,宇恒、浅嫣最后的命运难以预料...
  • 七彩帝尊

    七彩帝尊

    一个龙族少年被魔族至尊魔魂寄生,至此,他的人生经历大起大落。先是被废除丹田,挑断经脉,变成废人。接着,被打入九幽天牢,永世不能翻身。在昏暗潮湿,清冷幽静的九幽天牢中,他凭借一个承诺,坚强活了下去;并且为了实现这个承诺,这个约定,他日夜不休,生生地挖出了一个地洞。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挖到岩石尽头时,他挖出了一个七彩手镯。从此,他再生丹田,重新修炼;然后,炼化石壁,逃出天牢;巧夺地图,寻找净灭妖石,灭魔族至尊魔魂,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人生巅峰。。。。。。
  • 不轻然诺:花开半月

    不轻然诺:花开半月

    某日,某男送了某女一枚戒指,没错是戒指。某女拿出戒指一看,惊呼:这戒指很贵吧。某男跪在地上看了眼某女抢过去的戒指,答:不贵。某女明显不相信他的话,轻哼:你当我傻呢。某男改跪为坐,认真的点头:你要是不傻,我怎么把你骗到手。某女……还能不能好好求婚了::>_<::
  • 你是我的深海

    你是我的深海

    她放弃了世家千金的荣耀和地位,成为一个在繁华都市里最悠闲的自由职业者,每天待在自己开的石头店,捣鼓着琐碎而又烦人的东西,孜孜不倦乐此不疲。他是军界的奇才,凭借无人能比的魄力、精准的判断力,绝对的号召力成为瑞得部队不可替代的将领。无数隐藏的敌人对他虎视眈眈,可他不以为意,傲人的骨气使他向来不容许别人沾染自己的东西。“你会救我吗?”她不止一次的问。“不会。”他不止一次的重复。当她遇到了他,当自由的脚步被家族牵绊,他教会了她,而她亦诠释了他。